第一把火——而这把火，将是他的态度表明。当然，他也要借这把火，故意把水搅浑，看看之后究竟会不会有人趁机浑水摸鱼。“那我明天也晚点走，白天一起去陪爷爷。”

“好，睡吧。”

……凌晨一点。老宅主楼里，静悄悄一片。卧室里，双目紧闭的老爷子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缓缓坐起，摸黑下床。窗外，传来呼啸风声。他蹑手蹑脚走去靠南的墙壁处，将手深向《韩熙载夜宴图》的背后，轻轻按下一个旋钮。哗，原本安静的墙面忽然凹进去一块。他走进去，那一面，赫然是平时用来会客谈事的书房。照旧是摸黑走去书桌前，他慢吞吞走向书桌，在那张心爱的雕花梨木阔椅中坐定。窗外的微光漏进来，在纯木地板上打出一圈又一圈昏暗光晕，他笔直的坐在那里，两只手分别按住扶手，似乎在安静的等待什么。和他神色的冷静相比，两只手背上的青筋虬耸，不知不觉泄露出两分心绪。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电话响。好像怕惊动别人似的，他飞快俯身拎起话筒，苍老声音带着微微颤音：“喂？”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老爷子花白的眉一抖又一抖。他一手握住电话，另一只手死死按住桌面，双眼惊奇又诡异的外凸。“少给我装神弄鬼！有本事，直接和我对话！”

他提嗓暴呵，电话那端的人像被吓到，陷入沉默。很久之后，电话里传来处理过的机械音：“12号，下午三点，居云观，不见不散。”

“喂？”

老爷子对着电话低吼，“喂？说话！”

不管他怎么激动，电话里很快传来挂断之后的嘟嘟音。聚集在胸口的一口气慢慢散去，他握着电话，颓然倒去放着软垫的阔椅中，如老僧入定般枯坐许久。一幕幕往事，在眼前回放。酸，甜，苦，辣……所有滋味汇聚在唇齿间，紧跟着，一口腥甜涌上喉咙，他扔掉电话，连忙去掏手绢捂住嘴。昏暗里，鲜红的血在手绢上绽放如花。片刻之后，他又拾起在桌畔晃来晃去的电话，拨通内线电话：“老安，你来书房一趟。”

“是。”

二楼的卧房里，接到电话的安管家瞬间清醒。看一眼挂钟，凌晨三点四十四，这个时间，老爷子还在书房做什么？他匆匆披好衣服，上楼敲响书房的门。常年焚檀的书房里，似乎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安管家在黑暗里走过去，吃惊的看向嘴角还缀着血渍的老爷子：“老爷子，您……”“老安，他……回来了。”

“谁？”

嫌恶而冷淡的睁开眼，老爷子定定看向随从：“你觉得呢？”

很快猜到什么，安管家目瞪口呆：“怎么可能……”“世间事，一切皆有可能。当年的不悔小奶娃变成了星辰丫头，他还活着，不是也能理解么？”

“可……”慢慢坐直僵硬的脊背，老爷子深呼吸一口，目光如炬的问：“你今天去给小梵和星辰送燕窝，他们肯定问了你什么，对吗？”

“老爷子，我……”“不用解释。”

抬手打断，老爷子不容拒绝的吩咐：“之后，不管他们再问什么，你务必小心回答，不能泄露分毫，懂吗？”

“懂，那他……”“去挑十个小梵不熟悉的暗卫，这几天里以不同借口将他们驱逐，12号跟我去一个地方。”

“您是要……”费力撑起身体，老爷子慢慢踱去寒意渗透的窗畔，凉凉道：“他本是该死之人，自然……是要死。小梵刚坐上掌权人位置，我不能让家国陷入动荡，而这件事……”“而这件事，只有您能做。”

老安皱眉接话。老爷子看一眼身旁的人，笑笑没有多言，心里却在说：老安啊，我想说的其实是，而这件事……有可能是我能为小梵做的最后一件事。……第二天，慕梵和叶星辰推掉所有事情，全心全意陪伴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星辰觉得，一个晚上过去，他的状态似乎又差了几分。傍晚，慕九送叶星辰回城。同一时间，隶属慕今时和水茜的别墅里，李乐领着慕卫敲响一楼宁静姝的房门。“李特助？”

宁静姝披着一头黑发，一条淡灰棉毛长裙勾勒出纤细如柳的身材，盈盈笑意里，带着几分期待。“宁小姐，奉家主命令，请您……即刻离开慕家老宅。”

李乐淡淡道。“什么？”

秀美容颜霎时僵硬，宁静姝不敢置信，“阿梵要赶我走？不，不可能，我要见阿梵！”

“四少没空见您，正在和老爷子商议重要的事。”

李乐立在门口，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做出请的姿势：“宁小姐，你请吧。”

“不！”

宁静姝拼命摇头，一把推开李乐冲去客厅中央，“妈妈！慕叔叔！妈妈！”

回答她的，是满屋的安静。李乐上前解释：“谷医生那边来了一支瑞典医疗团队，先生今天陪夫人去检查，宁小姐，您还是省省吧。”

一颗心，直坠谷底。脸上不受控制的划过厉色，宁静姝回头，尖刻道：“妈妈不会同意我走，我要等妈妈回来！阿梵私自这么做，妈妈同意吗？老爷子同意吗？”

“私自？”

李乐扬眉讥诮，“宁小姐，您对家主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来人，把她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