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空旷，又没有任何取暖的东西，风从门缝钻进来，像刀子般刮向肌肤。慕今时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怒色再度染上眉梢：“我不信！”

当年游轮爆炸，所有人掉进海里。三个小孩子里面，唯有慕梵福大命大被冲去沙滩，不悔和阿音全部死了，并且有尸体和DNA为证，那个丽日……不，她怎么可能是阿音呢？“不信？”

慕今时恶狠狠的松手，“再告诉哥哥一件事吧，老头子那么老奸巨猾，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迫不及待的去居云观呢？仅仅告诉他我回来了，他只会像刺猬一样竖起戒心，再千方百计让我死一回！可惜啊，他不在乎儿子，对当年视为掌上明珠的孙女打心眼在乎，对了，老头子手里有一份水茜和你的DNA鉴定书，他……大概没有给你们看吧？”

“你……”早年间的磨难和妻子常年的的失智，早已将慕今时的棱角磨平。此时此刻，他说不出半个字，心里更是前所未有的乱——刚刚那个丽日喊三爷去吃火锅，语气明显带有几分娇嗔。在丽日心里，这位三爷的地位只怕远胜所有人吧。慕今时简直不敢深想，只能咬牙淬啐道：“慕今朝，你无耻！”

“她对往事一无所知，而对我……”慕今朝继续下猛药的，“言听计从。”

血气宛如浪花一样翻滚，慕今时只觉得全身想要爆炸一样难受。他同意恶狠狠的瞪向魔鬼一样的弟弟，暗哑的嗓音里有包含着太多难以发泄的愤怒。“你究竟……想做什么？”

当年，他喜欢茜茜，自己因为母亲临终前的叮嘱内疚，想过要延迟结婚，结果父亲认为茜茜也心属自己，这才让两人完婚，再到耻辱的洞房花烛夜，再到后来他被囚禁自己求情……一桩桩，一件件，即使水茜想不开要自杀，自己心里对他留有一丝仁慈，念着血脉之情……直到这一刻，亲耳听到他像魔鬼一样把阿音变成丽日的一刻，慕今时真后悔，后悔当年没有早点杀了他！“冷……好冷啊……”水茜一直在呢喃，从晕厥中醒过来的她见自己被绑，立刻尖叫起来：“为什么绑着我？今时，你答应过不会绑我的！放开，放开我！”

为配合治疗，水茜曾有过被医院绑在病床上的经历。对此，她记忆犹新，并留下不小阴影。“啊！放开我！”

此刻她也分辩不出什么，一个劲大喊大叫，听得慕今时和慕今朝双双皱了眉头。“茜茜，你安静点，我很快给你解开……茜茜，你乖啊……”慕今时好言好说安慰妻子，甫一说完，慕今朝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一记手刀落下，正中她的后颈，水茜咿呀两声，又晕过去。“你干什么？”

慕今时怒吼。“太吵，打搅你我兄弟叙旧。”

这些年，慕今朝一直有听说水茜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却没料到她的神智居然这么糊涂，疯疯癫癫，容颜虽然未大改，早年前那份临花照水人的气质却再也不寻，啧啧，真可惜。想到这，他又走回慕今时面前，沉声问，“只要你告诉我慕梵究竟是谁的儿子，我可以考虑，让慕音和你们相认。”

“慕梵是谁的儿……”慕今时脸色剧变，总是浮动着忧郁之色的眼睛被愤怒所取代：“当然是我的儿子！不然，你觉得还能是谁？”

“噢，是么，那为什么……”慕今时抱胸，优哉游哉，继老爷子和慕远山之后，又看到一个慕家人在自己面前狼狈，心情之痛快，让他完全沉浸在这份扭曲的愉悦感中，“慕梵亲口跟别人说他身世有异，而且……”他故意凑近，露出胜利者的笑，“他还口口声声说你和水茜，对不起他的生父。”

“……”又饿又冷，慕今时恍然想起那晚，小梵和星辰突然而然的回家。小梵说自己和茜茜对不起他生父？就算他从不羁嘴里听到当年的往事，也不可能说这种话。对了，当晚他说要做一件事，或许会对自己有影响……想到这里，他嗤笑反问：“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是小梵的生父吧？痴心妄想！”

“为什么不可能？”

眸光倏的冷下去，慕今朝狠狠一拳砸向慕今朝的腹部：“哥，你知道吗，我最恨的就是你和老头子这种自以为是的眼神和口吻，好像你们全是对的，我什么都是错的！慕梵是你们新婚之夜怀上的，不是吗，既然如此，哥，他就有一半可能是我的儿子！你抢了我心爱的女人不说，还要抢我儿子么？”

“唔……”一口腥甜涌上，慕今时忍住痛楚，苦笑连连：“我……抢……你的？慕今朝，你说话能不能凭点良心？我告诉你，慕梵只可能是我儿子！”

完全不给慕今朝说话的机会，他用力啐出一口鲜血：“退一万步说，就算慕梵和你有关，像你这种罪恶滔天的家伙，你觉得慕梵会认你吗？他自幼受父亲喜欢，在父亲身边的时间远远多过我和茜茜，在你杀了父亲之后，不管慕梵和你之间存在什么样的羁绊，你都是他会亲手手刃的仇人！”

“你！”

忽然听到自己可能有个儿子，最初，慕今朝的心情是毫不犹豫的怀疑。他本是个冷心冷情的人，这么多年一心追求绝对的自由和权利，对亲情无甚流连。只是，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这两天，他忽然很想弄个明白——万一慕梵是自己的儿子，老子大过天，他焉能不认？至于叶星辰，她对慕梵死心塌地，假如要她配合研究，指不定还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慕今时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向他刚刚升起一股希望的心。又是一拳挥过去，他掏出手机，冷冷道：“丽日，你过来一趟！”

少顷，身穿一件鹅黄短外套的丽日走进来。飞出去一颗牙齿的慕今时艰难抬头看向相见不相识的女儿，浑身的神经刹那绷紧：“你……慕今朝，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找死是吗？”

丽日的拳头，以看不见的速度飞向慕今朝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