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小婉没想到廖燕燕会出现，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脸都绷了起来，“你是谁？跟她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她说话？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什么事？”

廖燕燕没有退步，“如果按您说的，这是你们的家事，足以证明您是认可她是您的家人的，那么您更应该尊重她，她可是您的母亲。”

“谁是我的母亲，她？根本不配！”

小婉怒极了，眼睛扎满了刺，“你不过一个请来的客，有什么资格对我家的事指指点点？你信不信，我让我爸把你赶出去！”

“您要是想说，就尽管去说吧。”

廖燕燕挺直了肩膀，也执拗起来，与小婉相对。她并不惧怕小婉。“好了，够了。”

出声的，却是洛风晴，她不安地看向廖燕燕，“洪夫人，让您见笑了，希望您能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她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廖燕燕看着就直冒火，以前在廖家时，她是父亲的天，父亲的地，父亲把她捧在掌心里爱。而她，也受到父亲的影响，从小就特别孝顺自己的母亲，从来舍不得说一句粗话。洛风晴也每天像皇后一样，从来没有这么委屈求全，低声下气地对过人。她咬了咬唇，却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得心中苍凉，难受死了。“我说这个女的不会是你流落在外的什么女儿吧，仔细看起来，你们还真像呢，一样的下贱！”

小婉的话刻薄极了。洛风晴一个劲地摇头，“怎么可能！我根本没有女儿，不，我的女儿就是你啊，小婉，妈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她这话，生生将廖燕燕的胸口切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母亲为了讨好别人的孩子，竟然否认她的存在。眼泪，几乎滚下来，她别开了脸，使劲睁大眼睛，不愿意在此时哭。小婉哼哼了两声，“你耳朵有问题是吧，下次再敢说我是你女儿，我切了你！这些表面的爱不需要在这种时候表现，等到人多的时候再装样子也不迟！反正我们私下里什么关系，你自己心知肚明！高级佣人！”

她竟然用“高级佣人”来形容洛风晴。廖燕燕像被人打了一棍，极不舒服，但洛风晴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对她只有点头哈腰。再也看不下去，廖燕燕只能转身离开。回到位置上，她坐了下来，微低了头，不想让人看出泛红的眼睛来。不消片刻，小婉和洛风晴也回来了。小婉大大咧咧地坐下，了不起的公主似的，洛风晴坐下时，特意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想向她道歉。她难受地扭开了脸。喝茶，对她来说，愈发地折磨，倒是小婉，好像完全忘了刚刚的事，有事没事缠着洪远聊天，眼睛里飞舞着光束，分明是对洪远的仰慕。“洪远哥，不如你们不要回去了，今晚就住我们家吧。”

小婉品着茶道。“这……”洛风晴难堪地看过来，眼里满是歉意。发哥不痛不痒地说了自己女儿几句，而后转过头来，“难得小婉会喜欢你们，如果不介意，今晚就住下来吧。”

洪远看了一眼廖燕燕。廖燕燕的情绪是复杂的。她既希望可以留下来，跟自己母亲的距离再拉近一些，找个机会告诉她父亲的事情，又有些受不住。母亲不愿意承认她的存在，对小婉委屈求全，都让她难受。“好吧。”

最后，洪远点了头。小婉没想到洪远会点头，兴奋得直拍手，差点就扑进了洪远的怀抱。洪远不着声色地避开，把廖燕燕揽进了怀里，“太太最近孕期反应严重，这里空气不错，刚好让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小婉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却到底没有说什么。喝茶结束后，洪远和廖燕燕被安排在茶园里的一栋小别墅里。别墅上下两层，下层发哥和家人住，上层他们住。“我也要住二楼，一楼潮湿。”

小婉不满意洛风晴的安排，嘟着嘴道。洛风晴不安地看向小婉，又去看发哥，自然是知道小婉的想法，又希望发哥能拒绝。发哥却点了头，宠溺地拍了拍她的肩，“你若不怕麻烦，就住二楼吧。不过，你以前不是向来不喜欢爬楼梯的吗？”

小婉的目光投向了洪远，扬起了唇角，“我现在想爬楼梯减肥，不行吗？”

“行，行。”

洛风晴的脸僵成了一片，却什么也不能说。廖燕燕看得出来，她在这个家里毫无地位。越是看到这些，她就越难过，转开了脸。上楼后，小婉特意跑来挽起了洪远的臂，“洪先生，我家这别墅前后可是相当不错的哦，要不要我做向导，给你介绍一下。”

洪远客气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太太累了，可能要违了小婉小姐的好心了。”

听到这话，小婉的嘴巴一噘，分明是对廖燕燕的不满，但在喜欢的人前总要保持好形象，她没有再说什么，心不甘情不愿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洪远把廖燕燕带进了卧室。里头，跟酒店差不多，干净整洁。洪远走到屋里关上门，方才回头来看廖燕燕，“你跟发哥的妻子，什么关系？”

廖燕燕惊讶地看向洪远，没想到他竟然看了出来。自己就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我……”她张了张嘴，觉得唇舌干涩到了极点。“你要知道，现在我们属于合作关系，你不把事情说清楚，万一哪天出了事，我都没办法帮到你，而你的行为更可能影响到整件事。”

他的表情严肃。廖燕燕不再隐瞒，轻轻说出了答案，“她……是我母亲。”

洪远并没有表现得多惊讶。她本就是为了寻母而来，而在见到洛风晴时，她变得很不自然，甚至有些恍惚，这足以说明一切。“她认出你了吗？”

洪远问。廖燕燕摇摇头，心里头一片酸楚。她要是认得自己，她也不会这么难过了。洪远点了点头，“你有什么的打算？要告诉她吗？”

廖燕燕僵坐在那儿，最后摇头，“我不知道。”

她既想洛风晴知道自己的身份，又害怕。她都不愿意提起自己，怕是不愿意自己去打扰她的吧。洪远拍了拍她的肩，突然有些心疼她。母亲近在眼前，却连叫的勇气都没有。“好好想清楚，当然，如果有机会还是劝她离开发哥，你要知道，我们到来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做生意，跟发哥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

他这话让廖燕燕更加不知所措。她和她的母亲，最终将背道而驰，上天，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玩笑？“我会找机会……跟她单独谈的。”

好久，她才艰难地开口。洪远点点头，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样的事情，搁在谁身上都是一个难事。廖燕燕在屋子里休息了一阵子，好在洪远并不打扰她，给足了她空间。下午时分，她透过窗子，看到洛风晴在楼下采茶。她换了衣服，但依然难掩那份精致，两只纤纤玉手在茶树上弹动着，不像采茶，倒像弹琴。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一个性情高雅之人。廖燕燕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走下去。“夫人。”

她轻声呼着。洛风晴抬头，看到她，眼眸微微僵了一下，大概因为上午的事情，觉得难堪。“对不起啊，上午我不该乱说话的。”

她违心地道歉。洛风晴摇摇头，“你没有错，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

廖燕燕难过得喉头都在发硬，“我不孝顺，因为我，父母陷入险境，最后家破人亡。”

洛风晴用震惊的眼光看着廖燕燕。片刻，轻轻握住廖燕燕的手，“你之前说自己没有父亲，我还以为他生病而亡，这么说来……”廖燕燕已经泪如雨下，“他们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都是我的错，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宁愿自己去死也不要……”她那时才十二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死亡却突然欺近，她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无助地捉着父母的手，拼命地摇头，大喊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想活。”

她清楚地记得父母泪流满面的脸，他们一夜没有睡，守在她身边，她醒来时，看到他们平静的脸庞，但却嗅出了某种味道。果然，不久之后父亲就走上了贩毒之道，母亲也不知所踪。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父亲从不告诉她，而她的医药费却突然充足了，还顺利地做了手术。若不是后来奶奶告诉她实情，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竟然是害了父母的罪魁祸首。对于洛风晴，其实没有什么可恨的，若不是她，洛风晴也不会来到发哥身边。想到这里，廖燕燕终于释怀。只是，离开发哥这件事，她必须得提。“夫人跟发哥好多年了吧，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她试探着问。洛风晴轻轻叹了一声，“其实也不算特别长，我跟他属于半路夫妻。”

廖燕燕装出很惊讶的样子，“真没有看出来。只是，夫人这样优雅的一个人，怎么会选择跟发哥这样的人物，你们的气质根本不搭。”

洛风晴再次叹气，最后只是淡淡而笑，“是啊，的确不搭，可能是命运的捉弄吧，最终变成了这样。”

“您喜欢他吗？”

洛风晴愣神了好久。自己喜欢吗？“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最后轻笑。“夫人就不怕吗？老公是做这种生意的，等于在刀口上嗜血。”

她壮着胆子问。洛风晴怔了一下，反问，“洪夫人呢，您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