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打了丫鬟一耳光,心中憋闷的火气倒是消散不少。她冷眼瞥向夏白安,倒是未见这人如之前那般锐利如锋芒,倒是十分乖顺谦卑,且一口一个乡野之人自称自己,心中又升起丝丝愉悦来。“到底是想来攀附丞相府的,竟表现的如此卑微。也罢了,看在你曾经救过娘亲的份儿上,我不再同你计较……”说到这里,云雪一顿,冷眼对准了夏白安的眼睛,“不过,我也劝你识时务一点,这京城里可不比你们小村小县,嫁人成婚完全无法更改。要知道,贤能之辈,休妻另娶,也是有的。”
夏白安嘴角直抽。原来书中的世界竟然如此猖狂,当着人家有夫之妇的面挖墙脚,抢老公,这大小姐倒是完全不害臊?反倒是沈嬷嬷听不下去,气白了一张脸,目送云雪离开,嘴上连连叹气。“夏姑娘,我家小姐也就是性子跋扈了些,人却不是真的坏。说话也是半真半假,做不得数。”
“我明白沈嬷嬷的意思,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何况,我与相公鹣鲽情深,膝下还有他与之前娘子所生的孩子,一家五口和乐美满,他断不会因为什么事情就离我而去的。”
夏白安温和一笑,倒是刻意咬重了之前娘子几个字。果不其然,沈嬷嬷听到几个孩子的时候,脸色当即一变,带着她踏入丞相府的时候,还忍不住问:“老奴瞧着那位公子年纪轻轻,怎的已然有三个孩子了?”
“我只知道他与之前的娘子,乃是阴差阳错的缘分。他年岁尚小便和人成婚,有了孩子,等到他踏入京城,之前的娘子却身染恶疾没了性命,留下三个孩子给她。”
夏白安倒也不避讳,说谎也不脸红心跳,反倒是露出怜悯的神色,“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身子正弱,几个孩子也都可怜的很呢。”
沈嬷嬷一时无言。她仔细打量着夏白安,眼瞧着夏白安跟府中大小姐差不多年岁,可竟然已经做了别人的后母,甚至还是三个孩子的后母,一方面是惊讶于莫澈年岁轻轻就已经有这么孩子,二来,则是心疼夏白安。她终于慢慢抬起手来,轻拍夏白安的后背。“夏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呐。”
“莫澈和孩子们都待我很好,沈嬷嬷不必为我担心什么。”
夏白安无奈,又将怀里沉甸甸的木箱子掂了掂。沈嬷嬷这才注意到她怀里抱着这么重的东西,帮忙分担了些,一并送到夫人的院中。几日不见,丞相夫人的气色完全不见好转,微凉的天气坐在廊下藤椅上,膝盖上还盖着薄绒毯,唇色泛白,那双温柔姣好的眉眼里却蕴着一汪清潭,总叫夏白安忍不住多关心她几分。“夏姑娘。”
丞相夫人低声的唤,还朝她微微扬手,旁边的仆役了然的再搬了一张藤椅过来,又送来些只有年轻孩童才喜欢的甜腻糕点。丞相夫人这是把她当做小孩子招待了吧。夏白安失笑,不过两世为人,她在外总是顶梁柱一样的存在,多是别人依靠她,她却甚少完全依靠于他人,于是大部分,都是她为后辈们准备好这些东西,也只有回到亲戚家,才能享受一下做孩童的感觉。如今在这个世界遇到如此慈爱的长辈,倒是让她心里平静了许多。她欣喜的走上前,大大方方的将东西都摆放到桌上,边自顾自的坐下来,不像是客人,倒像是远道而来的亲戚,一一为丞相夫人介绍几瓶药。“……最后这两味,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补药,不过我特意在里面加了一些枣糖,甜腻可口,若是病了吃不下其他苦涩的补药,口服一两颗即可。”
她介绍完最后一个,又将其重新放入木箱之中,交给旁边等候的下仆。丞相夫人听得认真,此时回过神来,愈发对她刮目相看。“夏姑娘年岁轻轻,医术竟然如此高超。”
“几瓶补药而已,丞相夫人怎就看出我医术高超了?”
夏白安失笑。丞相夫人有些尴尬,可看着夏白安坦然开玩笑的模样,她也忍不住的勾了勾唇角:“与你说话,倒像是和朋友谈天一般愉快。”
“丞相夫人与我本就非亲非故,如今我能踏入府中,兴许真借了几分朋友之名在里头呢。不过,我瞧着夫人的脸色还是不好,可是近日有什么烦心事?”
听到夏白安这番话,丞相夫人露出为难的神色。沈嬷嬷在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都是为了大小姐的事情。”
夏白安眼皮子直抽。这又蠢又坏的大小姐,的确是谁家摊上了都要倒霉的。她本不想细问,可丞相夫人可能是在府里憋得久了,忍不住自己说起来。“这事儿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过是前几个月,京城里的公子小姐要去百里开外的山庄避暑,叫雪儿带着景儿同去。”
“不曾料到回来的时候,景儿瘦了好大一圈,身上也多了些伤痕。老爷盛怒询问,方才知道雪儿这做姐姐的竟然不护着弟弟,叫弟弟被几个嫡子欺负了去。而后便禁足了雪儿,叫她看顾着弟弟直到伤口痊愈,没想到……又发生了落水的事情。”
说到这里,丞相夫人竟是咳嗽连连,眉头皱的更深。夏白安赶紧上前给她顺气。沈嬷嬷亦是无奈,眼见夏白安跟大小姐年岁差不多,却如此懂事,愈发恨铁不成钢:“自从小少爷落了水,丞相那日回来责骂了大小姐之后。大小姐的性子愈发的乖戾,动不动责打下人,府中哀怨漫天,愁的夫人夜里都无法入眠,夏姑娘可有安神的法子?”
“安神的汤药的确不少,可是府中一刻不得安宁,安神一时,又有何用?”
夏白安只是摇摇头,见丞相夫人和沈嬷嬷都露出无奈的神色,只劝慰道,“眼看着秋日到,冬日将至,天气寒冷,夫人的身子愈发经不起什么磋磨,此事若不解决,这个冬日,便是再多汤药入口,也无用。”
丞相夫人却笑:“夏姑娘倒是有趣,人家大夫只医病,你却想医本夫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