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茗希昏迷的时候,已经通过治疗将体内的药排得差不多了,但是为了给喻茗希和孩子的状况尽快恢复转好,韩骁又让医生重新替喻茗希做了一套检查,算着时间结果应该差不多出来了,韩骁才从那张病床上起身,去往主治医生的办公室,离开之前帮睡着的喻茗希掖好了被角。但他刚离开没一会儿,喻茗希就被敲门声惊醒了。正想着是不是那位戏很足的金娱老董去而复返,要再和韩骁讨价还价,却看见门上的玻璃窗户映出了宋其晔的脸。是宋其晔在敲门,因为韩骁离开之前将门关紧了,除非韩骁在外边让医务人员打开,就只有喻茗希能从里面打开这扇门。咚、咚的敲门声又响了数声,愣神的喻茗希才反应过来,急忙下床,走到门边,给宋其晔开了门。“我能进来吗?”
宋其晔站在门边,深深地看着喻茗希,语气礼貌,十分绅士地征询她的意见。“当然啊!”
喻茗希侧开了身子,让他走进房间。此刻在她的眼里、心里,宋其晔无疑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当时在那种情况下,宋其晔可以连命都不要,也要保护她。如果说之前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怨什么芥蒂,也都已经在那一晚烟消云散。喻茗希很记恩情,从来都是有恩必报的人,面对宋其晔,虽然早就没有了过去的心动感觉,但却对他满心怀着感激。将宋其晔请进房间后,她立刻转身去桌子上给他倒水。宋其晔大步走上前去,拿走了她手中的水壶,把她摁回了床上坐着,随后自己拉了附近的一把椅子,跟着坐下,然后便直直地盯着她的脸看,仿佛许久没有再见过她,目光贪婪地逡巡在她的脸上、身上,同时也在审视着她的精神状况。直到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肩窝处,忽然就停住不动了。喻茗希身上穿的病号服比较宽松,也不是立领,遮不住她的脖子和一部分的肩膀。宋其晔距离她不远,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她肩窝处的零星红痕,越看他的眼神便越暗。喻茗希顺着他的视线停留的位置,稍微一低头,便明白了他在看什么,顿时觉得有些不自在,伸手拉了拉衣服,往上提了一下,试图遮住韩骁留下的吻痕。但衣服就是那样的尺寸,她再怎么往上提溜,一松手,衣服领子还是会滑下去,结果还是遮不住,反倒是她这样欲盖弥彰的动作,更加引起了宋其晔的注意力。宋其晔目光如炬,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盯穿。气氛太沉默,沉默得有些尴尬。最后喻茗希放弃了拽自己的衣领,直接伸手指了指桌边的水壶,转移宋其晔的注意力,招呼道,“你喝点水啊,别干坐着,还有吃点水果什么的……”喻茗希又指了指桌边放着的那几个金娱老董留下的大果篮,“不要客气,这些都是免费,你随便吃。”
宋其晔这时才转开了视线,凝住喻茗希,平静地说道,“我不想喝水,也不想吃水果,只想看看你。还有,和你道歉。”
喻茗希听他那么直白地说想看自己,更觉得尴尬了,接着又听见他说要向她道歉,便惊讶地问,“你跟我道歉?为什么?这次的事你也是受害者,如果不是你坚持自己的原则,我们可能就都不会好好地坐在这里,面对面,平心静气地说话了。宋其晔,你没有错,不要乱想。”
最后一句话喻茗希说得格外认真。宋其晔看着她满脸执着的神情,一瞬间恍了神,以为自己又看见了过去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无论他怎么赶都赶不走的女孩。总是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黏在他的周围打转。他本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拥有她,多少个她陪伴着他的日日夜夜,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当时只要他不心存顾虑太多,坦率地面对自己的心意,将自己的真心说出来,现在和喻茗希在一起的人就不会是别人,只会是他。现在他后悔了,他想重新来过,重新争取,还有机会吗?宋其晔一边扪心自问,一边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喻茗希被那个男人“蹂躏”出斑斑红痕的肩颈,心底的悲伤再次化作巨石,压着他的心脏,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如今的喻茗希,不再是跟在他身边,目光随着他移转的女孩,她在娱乐圈中混得风生水起,同批新艺人之中唯有她的人气居高不下,好评不断,她的羽翼早已丰满,已经在复杂多变的娱乐圈中占有一席之地,她浑身都散发着自信和骄傲的光芒。和过去已经不同,她不再需要他的引导和保护。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那个男人在娱乐圈中的地位更高,势力更强。比起现如今身体状况存在隐患的他,韩骁更能给喻茗希美好的未来。只要韩骁真的能一心一意地对她,即便是将她当作替代品,以韩骁在娱乐圈中的好名声和正派作风,也绝不会让她吃亏,受委屈。“……宋其晔?宋其晔?”
喻茗希的呼唤声将走神的男人拉回了现实中。“嗯?抱歉,你刚才说了什么?”
宋其晔坐直了身躯,目光已经变得清明,恢复了以往的锐利和冷利。“你在想什么啊?”
喻茗希问。“你是真的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宋其晔反问,却又不等她回答,便径直说道,“我不能说实话,否则你会感到困扰。”
这话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喻茗希听懂了,她早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不经人事的女孩,也因此她更加不能拖泥带水,耽误宋其晔。“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已经恢复好了吗?”
喻茗希忽然又开口问道。宋其晔眼底落进一抹黯色,因为强行克制那种药劲,他的身体机能遭到损害,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刚健利索,医生也曾经明确地告诉他,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腿脚会比同年龄段的人容易受摧折。但害他变成这样的人,不是眼前的喻茗希,而是他一手带大的养女李杨湘怡。他又怎么忍心让她知道自己目前的现况和将来他的身体可能存在的种种隐患。“我一个大男人恢复当然快。”
宋其晔淡淡地说道,就此揭过了这个话题。喻茗希笑了笑,仰起头,看向坐着比她的床矮的椅子,却还是比她高出半个头的宋其晔,鼓足了气力说,“我也不比你差的。”
宋其晔认真看了看她的面容,下了结论道,“脸色还是有点白,要多休息,多补。”
顿了一顿,又道,“少做不必要的运动。”
喻茗希听出了他话里的槽意,窘得直摸鼻尖,耳根都泛起了薄薄的红晕。片刻后,她的右手轻轻按住了自己的腹部,干咳了一声说,“我会的,因为还有这个小家伙要照顾嘛。”
她的话音一落,宋其晔的眼神倏地产生了变化。“你和他有了孩子?”
宋其晔嗓音发干,似乎简单的一句问话由他问出来万分困难。“对啊,”喻茗希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我也才知道没多久,听说有两个月了。我还是挺糊涂的是吧?”
喻茗希边说边哈哈地笑了几声,局促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宋其晔目光复杂地看着喻茗希,见她对自己仍然是一副不设防的单纯模样,内心不由感慨万千,脑海中一再回荡着他进入病房前和庄倪萱的那一番谈话,眼中露出犹豫和挣扎。“喂,宋其晔。”
喻茗希蓦地又喊了一声,严肃了神色说,“我们冰释前嫌吧?”
宋其晔眸色闪动,没有半分犹疑,答得坚定,“好。”
“那天晚上怎么说你都是救了我,是你保护了我,我已经决定了,我们可以当朋友。”
喻茗希郑重地向宋其晔伸出自己的右手,“你愿意当我的朋友吗?”
“朋友……”宋其晔低念了一句,面容淡漠依旧,心下却满是苦笑,他活了快大半辈子,就只对她这一个女人动了心,男人都有自己的征服欲和占有欲,他怎么可能甘愿从此以后只和她当朋友?“好不好嘛?”
喻茗希眨了眨眼睛,语气轻松俏皮,就像以往在国外和宋其晔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仿佛两人之间有过的所有伤害和误会真的已经一笔勾销。“快说好啊,我还想等将来我的宝宝出世了认你做干爹呢。”
喻茗希此时此刻心里全然将宋其晔看做是世上除了她的丈夫韩骁之外,心地最好品行最优的男人,除了放心就只有放心,对待宋其晔的态度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隔阂和戒备。宋其晔听着喻茗希撒娇式的催促声,眼里的坚冰终究克制不住地消融,神情也有所松动,一边几乎是无意识地伸出了手,想要抚摸她的脑袋,一边就要开口答复她的请求。却在这时,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踏进病房内。“我们韩家的人从来不认任何人作干爹。”
去而复返的韩骁话声冷沉,一手拿着检查报告表,一手侧插在西裤口袋里,走到床边,冷着脸望向宋其晔朝喻茗希伸去,此刻僵硬地停在半空中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