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婶就拎着行李跑到了喻茗希向唐念暂租的公寓区新云燕城里,好说歹说,终于劝得喻茗希松口答应,让她住进了客房。喻茗希本就打算年后就恢复在天纪的工作,重新开始接戏,考虑到届时会分身乏术,正好在苦恼怎么照顾儿子的事,想过请保姆,但又有些不放心。在被宋其晔背叛过之后,喻茗希对人的防备心很强,怎么也无法信任陌生人,更别提把宝贝儿子完全交托给陌生人。张婶的到来就是一场及时雨。在凤海湾的时候,她和张婶关系就非常好,要找人照看儿子,她也就对张婶一人放心。没过几天,就到了春节。张婶的老伴早些年就去世了,儿女都还在国外读书,不方便回国,自己待在家也没意思,便留在公寓里陪喻茗希过年。“张婶,这段时间先辛苦你,等小不再大一点,你再回凤海湾,我会给你多付点薪水的。”
喻茗希在张婶的帮助下给自己哭闹的儿子换好尿布之后,一边哄儿子睡觉,一边对张婶说。正准备去包饺子的张婶一听,立刻转回身去,惊喜地问,“那太太你打算好什么时候回去了吗?”
喻茗希摇了摇头道,“我是在说你。毕竟你原来是负责凤海湾那边的,总是让你待在我这也不好,而且我和韩骁早晚要离婚的,等分居满了两年,法院应该就能判了。”
“哎,太太,你真的不肯原谅先生吗?”
张婶边说,边悄悄地把揣在兜里的手机往外拉出来一点,好让电话那端的人将她和喻茗希的对话听得更清楚些。“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就这样吧。”
喻茗希淡淡地回答道。“太太,你听我说,所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啊,你看天翊小少爷——”张婶被喻茗希一瞥,只好把称呼换了,“小不小少爷还这么小,最需要有父母的陪伴,怎么说他的爸爸都是韩先生,这层血缘关系是断不掉的呀。”
“我没有你们这种观念,以前我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经常看见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的单亲妈妈,她们都过得很好,宝宝们也都很好。”
喻茗希伸手摸了摸已经睡着的儿子的小脸蛋,轻轻地将嘴唇贴上去,亲了一口,没有惊醒孩子,“我的小不也会很坚强,没有爸爸,只有妈妈,他也会觉得很幸福的。”
“但是太太,你根本没有问过小不小少爷的意见啊,没有孩子会不想要爸爸的,尤其是男孩子。”
张婶试图向喻茗希讲述自己作为过来人的经验,“等小少爷再长大一点,就很需要有个爸爸给他做榜样,他……”“张婶,我想吃饺子了。”
喻茗希却固执地打断了张婶传授经验的话。张婶一直在尝试劝说喻茗希,但每一次都是没说几句,话题就会被喻茗希转开。韩骁让她来照顾喻茗希和韩天翊之前,曾经叮嘱她,可以适当劝说,但是不要逼得太过,要适可而止,不要激怒喻茗希。所以每当话题被转开,她也只好放弃劝说。“好嘞,我这就去包饺子。”
张婶殷勤地应着,赶紧去厨房忙活,给喻茗希包饺子,煮饺子。等饺子煮好,摆上了桌,喻茗希也把韩天翊放回了摇篮里,坐到桌边。“对了,太太,这是给小不小少爷的新年礼物。”
张婶跑回房里拿出一个高级礼品袋,将袋子递给喻茗希,“都是小孩子的小衣服,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的。”
那个袋子很大,喻茗希抱进怀里,袋子都几乎遮住了她整个人。袋子里面有四五种款式的婴儿衣服,每个款式都有好几种颜色,料子摸起来很舒服。这种料子,一般都是大名牌才会有的料子。自从打算自己抚养韩天翊开始,她就经常留意关于宝宝相关的信息和知识,对于一些宝宝用品的牌子也有所了解。她翻了一下,就发现这些衣服的牌子都被人事先剪掉了,但这些衣服上都印有牌子的名字。——果然都是名牌。“张婶,这些是你买的?”
喻茗希怀疑地问,“这些衣服可都相当于你一年的薪水了。”
“这个……”张婶额头冒汗,支吾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解释。喻茗希瞬间就明白了,也不再问,径直把袋子推回去,“这些我都不要。我知道是谁买的。”
“可是太太……”张婶急了,还要再说什么,喻茗希却已经闷头吃起了饺子。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喻茗希拒绝谈韩骁的标志性表现——装聋作哑,沉默以对。张婶只好把礼品袋抱回房间里,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发愁,一件都送不出去,这可不行。张婶理着小衣服,突然看见了掖在角落里的一件手织小毛衣,忽然眼睛一亮,把礼品袋放下,拿着小毛衣跑回了餐厅里。“太太,这件小毛衣不是名牌的,这个总可以给小少爷留着了吧?”
张婶举起手里的一件蓝色小毛衣,试探地问。“嗯?”
喻茗希嘴里还咬着饺子,两颊鼓着,像只小仓鼠,看见小毛衣的时候,心底冒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最后匆忙地咽下饺子,伸手接过了小毛衣,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太太,你看怎么样?”
张婶紧张地问,塞在她兜里的那只手机仍处于通话状态中,此时手机另一端也有一个男人正紧张地屏息等待着喻茗希的答案。“这是自己织的吧?”
喻茗希虽然没自己织过衣服,但是也能大概看得出来这件毛衣的做工,和刚才的名牌衣服完全不同。“对、对。”
张婶赶忙应道,“是我自己织给小少爷的,太太,你就收下吧,这个真是我织的。”
喻茗希点了点头,不疑有他,直接收下了。张婶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桌旁,给喻茗希盛新的饺子。“等等。”
继续拿着毛衣看了一会儿的喻茗希忽然又开口喊了张婶。“怎么了?”
张婶瞬间紧张地坐直了老腰。“我好像有看到过张婶你给你儿子织围巾的嘛,”喻茗希一边说一边翻看着手里的小毛衣,“怎么感觉和这件小毛衣有点不一样?”
“有、有吗?”
张婶结巴地问。“那我就直说啦?”
喻茗希调皮地笑了笑,“这小毛衣有点丑,没有张婶你平时的水准呀。”
“这、这是因为……”张婶急忙转着脑子,“因为这件比较小,不太好织,我平常织的都比较大,太太你不知道,衣服什么的都是越小越难织的。”
张婶的这话倒没有瞎说,东西越小越难把细节处理妥善,更何况这件衣服压根就不是她织的,而是那个从来没有摸过针线的大导演亲手之作。韩骁还是第一次织这样的小毛衣,因为儿子出世后,第一个新年就没有办法陪儿子过,他心存愧疚,除了买一些好的衣服送去,他更想试着亲手给儿子做衣服。然而,韩骁是从小学习最让父母省心,科科考高分的学霸,成年后是娱乐圈中几乎无所不能的大导演,却被织毛衣针难倒。这天,在琅琊会所的台球室里,刚打完一杆球的邵励城拿着球杆拍了傅禹墨的杆子,指着坐在椅子上听了一整个晚上手机的韩骁。“没病吧?”
邵励城毫不客气地问,“他这都举了一晚上手机了。”
“不是和你说过?他跟希希闹别扭着。”
傅禹墨耸了耸肩,“现在人家姑娘跑外头住了,他放下不心,让原来家里的佣人过去当眼线,十天半月见不着人,听听声音,以慰相思之苦啊。”
“真没劲,把人直接绑回来不就成了?”
邵励城啧声道,“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还管不住了,白当这破导演,还导爱情片?片子里的手段一样都不会用,看他把那丫头惯的。”
说完干脆扔了杆,大步走了过去,正准备拍一把韩骁的肩,和他好好说一回“驯妻经”,结果就听见电话里隐约传出了喻茗希的声音,好像在说什么“小毛衣有点丑”。然后他就看见韩骁的表情仿佛被什么东西噎到一般。傅禹墨也走到了韩骁的身后,同样听见了喻茗希的话,他的心思最通透,何况当初让韩骁亲手给儿子织小毛衣的主意还是他出的。“阿骁,你那毛衣到底被你织得丑成什么样了才让希希这么嫌弃?”
傅禹墨笑着调侃道。韩骁没搭理傅禹墨的调侃,淡定地摁下结束通话键,避免两个老友没分寸,声音太大,传到电话另一端,随后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回台球桌旁,随手拿起一根球杆,俯身贴住桌面,利落地一推杆,将角度刁钻的球一一一击入洞中。打完了球,他心中浮动的郁结感才稍微消褪了一些。现在才不过过去了十几天,他就已经快按耐不住了,他说过最多给喻茗希半年的时间,但每一刻他都必须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内心湃涌的思念,才能让自己忍住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奔去新云燕城将喻茗希和儿子带回来的冲动。他很想念自己的老婆和儿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忍耐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