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情事结束,喻茗希不管身子是不是快散架了都不肯让韩骁帮她清理,硬撑着自己下床走去浴室。韩骁一开始都听她的,直到某一次看见她脚一打滑,就要撞上淋浴门,顿时吓得身体快过思维地冲过去,把人捞进了怀里,后来不管喻茗希再怎么拒绝,他都坚持要在浴室里……守着。喻茗希自己清洗,没问题,但他得在旁边待到她洗完。虽然韩大导演全程目不斜视,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可是谁洗个澡能接受身边直挺挺地站着一个大男人!站着就算了,还动不动要问些问题,什么“水温可以吗?茗希你怕热,但这个天气也不能洗太凉的”、“背能洗到吗?不要太勉强,我知道你的腰不太舒服,现在也没什么力气”、“睡着了吗?洗完再睡,这样睡会着凉”等等……喻茗希自己洗个澡还不得安宁,必须得听大导演念咒,念到她洗完了,出了浴室,韩骁就摊开手臂,护在她两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触碰到她,不会影响她行走,但也不会离她太远,所以姿势僵硬又怪异,就好像在护着什么小婴儿。喻茗希眼角余光瞥见韩大导演诡异的护崽姿势,心下又是好气又是想笑。等回到了床上,两人各睡一边,各盖一条被子,谁也不碰谁,仿佛没有激情翻滚过。韩骁当然是想抱着老婆睡的,但没有喻茗希的允许,愣是不敢把手伸过楚河汉界,倒是各自睡熟后,早上起来会发现喻茗希毫无所觉地抱着他,他就会把握机会,动作轻巧地搂一搂,直到喻茗希有了要醒的迹象,才会飞快地挪开手臂,把人推放回另外半边床铺。韩导如此战战兢兢的,就是怕一个不小心,可能连同床共枕的机会都失去。但也正是因为他每回都把人规规矩矩地放回去,深知自己睡觉从来不老实的喻茗希只要一醒来发现自己安稳地躺在原位,就知道自己晚上睡熟了肯定是钻进了韩大导演的怀里。过去她最贪恋韩骁那份温暖厚实的怀抱,还没离婚没闹僵之前,每次完事了都要跟树袋熊似的紧紧挂住韩骁的身子,才肯心满意足地安睡。喻茗希装作不知道自己的不老实,完全就是秉持着完成交易的心理回凤海湾过夜,她在娱乐圈里的工作借助了韩骁这位大导演妻子的身份多少次,就回别墅让韩骁睡多少次,就是为了不欠韩骁的。但后来渐渐的,心态就摆不对位了,有时半夜醒过来,明明发现了自己和韩骁抱到了一起,却没有及时退开,而是听着韩骁睡梦中无意识喃念她名字的话声,慢慢地收紧手臂,又闭上了眼睛,然后自欺欺人地在心底暗示着自己,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说她只是被韩骁折腾太久,累了,懒得动了……她并不知道,睡眠本就不比她深的韩骁,在她用力拢紧怀抱的时候,其实已经惊醒,更不知道有时她醒过来,睁开眼的样子就映在床头镜里,韩骁不经意间微微偏一下头,就能看见。这意外的收获也被韩骁珍藏在心底深处,韩骁没有揭破,只觉希望再度燃起,眼中的阴霾也日渐消散。-金朱朱从郑亦晓口中听说了喻茗希愿意和韩骁同房的八卦消息,某天中午工作结束后,拉着喻茗希去了天台吃午饭,一边笑嘻嘻地问起了这件事。“……希仔,你老实说,是不是愿意给韩导机会了?打算跟韩导和好了?”
金朱朱真是乐见其成,至少这样郑亦晓以后就不用动不动来烦她,让她帮忙想办法撮合喻茗希和韩骁这两口子了。但喻茗希听了却冷下了脸色,“你觉得可能么?”
金朱朱满脸疑问,“怎么不可能?那不然你为什么又肯跟韩导睡了?”
喻茗希把最近接的通告一五一十给金朱朱数了。金朱朱更糊涂了,“希仔,你傻了?你跟我重复你最近的工作内容干嘛?你忘了我是你的经纪人兼助理,这些我都知道啊。”
“原来你还知道啊。”
喻茗希点了点头,“那你不是应该清楚这些通告这么容易拿到手,是因为你搬出了韩骁么?”
“所以呢?”
金朱朱边问边啜了一大口自己最爱的果汁。“我还他的。”
喻茗希搅拌着杯子里的黑咖啡,说话的时候只盯着杯中深色的液体,“要有所得,当然要有付出了。不然你以为韩导的名头那么好借用么?当年连庄天后都不敢轻易打着他的名号在圈子里揽通告的,你觉得我可能让他另眼相待,大摇大摆地用他的名号?”
喻茗希话音一落,金朱朱便愣住了,既是因为喻茗希说的内情感到吃惊,也是因为天台入口拐角的某条柱子后一闪而逝的人影。刚才那是……韩导吧?她应该没看错?完蛋了,韩导这是听见了她和希仔的谈话了?重点是希仔刚才说的那番话,明明白白就是在说她把和韩骁做的夫妻秘事都当作了交易的筹码。以韩导那种脾气,最讨厌被人欺骗和利用,这下希仔得遭殃了。金朱朱正琢磨着是不是要给喻茗希提个醒,却接到了让她头疼的电话。“又来了……”金朱朱苦恼地瞪着自己闪烁着来电提示页面的手机屏幕,迟迟没有摁下接听键,喻茗希瞥了一眼,看见备注名是一如既往的“呆头鹅”,不由揶揄一句,“朱朱,沈秘书最近给你打电话好像打得很勤呀。”
金朱朱恼怒地摆手,“别笑别笑,你就会取笑我,就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怎么解决他?”
“你想怎么解决?”
喻茗希也没心没肺地笑着,反问道,“以前你不是很喜欢他,巴不得他给你打电话的?现在人家天天给你打,你怎么不接了?你不喜欢他了?”
“要是不喜欢就好了。”
金朱朱生气地把手机翻过去,扣在桌上,仰天长叹状,“就是喜欢得要命,才不能接他的电话。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是认定我跟鞍仔交情好,是在报复他,所以现在总想着救我脱离苦海,我都说过八百遍了,和鞍仔没关系,就是觉得我和他缘分已尽罢了,但是他就是听不进去,我都快被他烦死了,一逮到我就对我念经,比我大师兄还可怕!”
“你就没想过人家其实是喜欢你,吃你和鞍哥的醋啦?”
喻茗希笑眯眯地调侃道。金朱朱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反应很大地比着暂停的手势,疯狂摇头,否定道,“绝对不可能!希仔,你是没看过他和那个星星小警花结婚的视频——要不是后来那个视频被我师父收回去,拿不过来,我一定拿给你看,你看了就知道了,你就会明白他们两个的感情有多深,没人能插足的……”金朱朱说的这里,又回忆起来了当时看过的视频内容,语气渐渐黯了下去,“你没见过那样的呆头鹅,他有多开心,是真的很开心,不是现在那种笑起来让人猜不透心里想什么的样子,你现在看他好像对什么事什么人都很温柔对不对?但是实际上我觉得不是,不全是,但在那个结婚视频里,他笑就是笑,开心就是开心,他……”金朱朱停顿了一下,伸手摸着自己的眼睛,“我师父说,我现在这眼睛越来越厉害了,有很大的进步,我能看穿更多类型的人是不是在说谎,甚至能很快地查出说谎的原因,所以我不会看错的,他真的很喜欢星星警花,用命去喜欢的那种喜欢,不,是深爱,一辈子的深爱。”
“但你也应该知道,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只喜欢一个人。”
喻茗希说完,便端起那杯黑咖啡,一口喝尽了杯中的液体。“但他为了星星警花,一直不肯离婚。”
金朱朱语气难得沉重严肃,“以前他知道我和亦晓打算假结婚的事,骂过我,在他那样的人眼里,婚姻是很重要的誓言,不能轻易许下,要是结了婚,他肯定是要守一辈子的。”
对此,喻茗希无法反驳,恍惚间想起了同样对婚姻和家庭很看重的韩骁,就这方面来说,沈流的观念和韩骁的想法真的挺一致的。难怪金朱朱这样潇洒率性的女孩面对沈流会退避三舍,犹疑不定。“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喻茗希最后又问道,“你那么喜欢沈秘书,不是到现在还喜欢他吗?我觉得他对你也有感情,总觉得你们这对有情人没办法终成眷属,挺可惜的。”
也许就是因为她和韩骁的那段感情太苦,不够圆满,所以更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够和相爱的人获得幸福。金朱朱把手机关机后,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大大地叹了口气,“真的没办法,他那边没办法解除和他亡妻的婚约,我爸妈都知道我和他的事,也知道他的情况,不管是他永远已婚的身份,还是他有个快十岁的女儿,他们都接受不了,现在一跟我联系就是催我回老家相亲的,鸭梨山大啊,婚姻可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我总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当不孝女吧,我爸还警告我了,要是再敢和他搅和在一起就跟我断绝父女关系耶,况且……我觉得我在他心里永远都比不上星星警花,好多困难阻碍,我都看不到希望,就不要给彼此虚渺的誓言了嘛。”
看不到希望就不要给彼此虚渺的誓言……金朱朱的话不断地回荡在喻茗希耳侧,似乎也在提醒她自己,如今她心里某一个摇摆不定的奇怪念头,也该悬崖勒马。-这晚喻茗希又回了凤海湾别墅。但韩骁却不在。一直到她洗完澡,上床睡觉了,人还是没有回来。身旁没有了熟悉的温度,喻茗希辗转难眠,心头更是浮着一丝空落落的滞闷感。她再次看向卧室的门口,那扇紧闭的门扉在寂静的深夜里,依旧静得纹丝不动。喻茗希不禁感到奇怪,通常她一回凤海湾的别墅,韩骁如果在外工作,张婶或者郑亦晓都肯定会立刻通知他,不管是在寰时制片里导戏,还是在天纪处理工作事宜,他都会搁下手头的工作,赶在饭点前回来陪她一起吃晚饭。然而今天一整晚,韩骁都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