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巴掌之后再给一个枣，傅总还真是深谙人心啊。”

傅司言手一僵，骨感分明的五官上渐渐蓄起一层霜。半晌，他突然放下粥，问道：“你为什么把工作辞了想进华阳？”

“不为什么。”

钟夏欢心里有些意外，声音依旧淡得人心凉。虽然在面试上看到林贺的时候她就猜到傅司言会知道，但她没想到他会问。傅司言似乎也没指望她会如实回答自己，反正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比在医院里简直好太多。“那个管理不适合你，”他挑眉，“你做我的秘书。”

“秘书”两个字让钟夏欢眸里流光一闪，想到什么，“好。”

男人一下被她的一个“好”字怔住了，满脸错愕。按照她的性子，他以为她一定会拒绝，本来已经想了好久的一番强硬措辞，此刻都没了用武之地。“我有一个要求。”

床上的人突然又淡淡开口了，他心一提，就知道没那么容易。“说。”

“做你的秘书可以，但我们只能是上下级关系。”

她一边说着，一边脑子里不自觉闪过在医院时傅司言公开指出他们的夫妻关系后，身边那些同事一个个开始变脸，表面极尽恭维讨好，私底下却狠狠诋毁自己的画面。那种整天面对表里不一的虚伪人心的生活，经历过一次，就已经够了。傅司言听着她的话，脸上明显的不高兴。这是提醒他要维持形象公私分明为他好，还是认为在公司被公开他老婆的身份会亏了她？他眼眸微微眯起，一瞬不瞬地审视着那张看不出丝毫真实情绪的冷艳五官，突然嗤笑了一声。“在公司不是上下级关系，你以为，我们还能是什么关系？”

闻言，她刚想松一口气，男人不凉不热的话又幽幽飘过来：“公平起见，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是不是也应该对我有所表示？”

钟夏欢脸色“唰”一下变白，身体一缩，声线有些颤抖，“你想做什么？”

男人看到她霎时全身竖起倒刺的样子，心里暗暗有些好笑。他拿起桌上的粥，“把粥吃了。”

床上的人一愣，脸上略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尴尬，僵硬地伸手，接过了粥。出院后，钟夏欢赶在下午快一点之前打车到了康和。里面传来几声似有若无的谈话声，她敲了敲病房的门。“夏欢，你来了。”

郁瀚绅士地往旁边退开一步，让她进来。“郁瀚，你总是这么客气做什么？”

钟夏欢笑笑，直接走了进来。简如住院这些天，她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碰到郁瀚在病房里陪着。一来二去，两个人关系也渐渐熟了起来。“夏欢，你别理他，他这人身上的臭毛病都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改不掉！”

简如坐在床上，精神气已经好了很多，“来来来，快让我看看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钟夏欢无奈地莞尔，把东西放到了桌上。“怎么又是水果啊，你是想让我变成果树吗？”

简如撇了撇嘴，一脸的沮丧。“我倒是想给你带点其他的，可你自己看看……”她视线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桌柜，最终落到简如床头的桃酥饼上。“连你最喜欢的桃酥饼都有人替你买了这么多，我还能带什么？还是水果比较万能。”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带来的食盒打开。郁瀚看到，熟练地走到床边，撑起床桌，帮忙布菜。简如哈哈笑起来，“你们俩要是再这么照顾我下去，我出院后肯定得成废人了。”

钟夏欢闻言，不自觉看了眼郁瀚。即便是成为废人，也有人要。床桌上摆的菜种类虽然不多，但量很足。之前因为简如说的“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才是真正的吃饭”，她便开始做三人份的带过来。她想，只要简如高兴，他们都愿意陪着。饭后，郁瀚把空间留给了两人。“夏欢，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钟夏欢微微垂下眼睑，“没什么事……”“怎么会没事，你当我是瞎子吗？我的事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也不能瞒着我。”

钟夏欢抬头看她，心里略有些无奈。来的路上她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简如，毕竟这事她早晚会知道，但要是等到后面才让她知道，指不定她会在一气之下，让她们连朋友都没得做。简如看她仍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些咬痕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你要是不说，以后也别再过问我的事了’，这句话可是你说的。你要是还想瞒着我，等我知道了的话……你应该了解我的性子。”

钟夏欢蹙起眉，唇线紧抿，过了好几秒，才松口道：“我从医院辞职了……”“辞职？”

简如一听这话，身体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未好全的伤口一下被拉扯，疼得她闷哼一声。钟夏欢一慌，连忙安抚住她，“阿如，你别激动，你伤还没好！”

简如缓了缓情绪，拉开她按在自己身上的手，目光直逼她瞳孔。“告诉我，你换了什么工作？”

钟夏欢神色一顿，原本打算说出来的话在见到她刚才激动的反应后便被彻底咽下去了。“还没想好。”

“夏欢，你不是一个随性的人，你做任何事都是在有了自己的充分考量之后才会去做的。你跟我说实话，你为什么辞职，换了什么工作？”

“我就是想换换环境。”

“新的工作呢？”

简如步步紧逼的追问让钟夏欢有点吃力，知道自己是掩不过去了，只好回道：“华阳集团。”

简如听到这四个字，瞳孔一下瞪大，好半天没说话。良久，她倏地想到什么，开玩笑一般问道：“你该不会是去做了傅司言的秘书吧？”

话一出口，钟夏欢没回应，但简如已经从她的表情里得出了答案。“钟夏欢，谁允许你这么做的！”

简如突然愤怒地一吼，眸里迸发出浓烈的痛苦。“你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要给傅司言当秘书？你忘了当初自己学护士的初衷了吗？你忘了自己当初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在医院留下来的吗！”

简如说着说着，泪忽然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内心趋近崩溃，浑身力气也跟着被抽空。她哽咽着，一遍遍呢喃，“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为什么不说……”钟夏欢心揪成一团，上前轻轻抱住她，泪模糊了双眼，只能不停说着最苍白无力的话，“阿如，对不起，对不起……”良久，简如缓过气，再次开腔的声音里透着清冷：“你是因为我，才去做他秘书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