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严明见到一只带着一截小腿的黑乎乎的脚时,就象初见天玑一样,被惊到了。“严明,这是摇光。”
天玑把那只脚递给严明,严明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接过去。冥青给天玑祛过毒,把一只黑乎乎的手变成一只正常颜色的手后,严明几乎把天玑最初的模样忘记了。现在见到摇光,虽然知道那只是九幽之毒造成的,但心里还是有点障碍。好在他很快调整好心情,接过了那只脚。其实那是一只漂亮的脚,脚踝纤细,小腿线条匀称,脚形修长,脚指圆圆。只是因为他是黑的,看着就让人格外不舒服。“要是冥青在,把毒祛除就好了。”
严明握着那只脚说。“中了什么毒?九幽?”
徐霁凑过来问。“是啊,天玑本来也是这个样子,后来冥青给治好了。”
严明说。“九幽啊,”徐霁把摇光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我可以试试。”
“真的,师父?”
严明听徐霁说他可以为摇光祛毒,惊喜地抓住徐霁的胳膊,“师父,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
徐霁呵呵笑着,“不过这事不能急,我得先找齐一些药材,配好了才能给摇光试。”
“不急不急,我帮师父一起找药材。”
严明高兴地说。之后,徐霁再上山采药,总会带些其它种类回来。严明这时候还没力气跟徐霁上山,但傍晚时分,估摸着师父该回来了,就去村后迎接。自己这么走走,也能让身体更快的强壮起来。严明醒来以后,在这个山村养足了一个月,才跟着徐霁离开。这时的严明,身体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状态,不过生死诀还是不能启用。小山村太落后又封闭,与外界很少有交流,所以严明和师父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对外界几乎没什么感受。他们走了两天,翻过几座高陡峭的高山才走出大山。走出来就觉得这个世界跟他们离开时已经太不相同了。路边能看到的村庄少了很多,以前坐车几十分钟一小时总看到大大小小的村庄在路边。现在他们走半天都不见一个村庄,路边也很少有农田。但是,那种现代感却扑面而来。越往城市方向走,现代感越强。道路由山路变成柏油路,路也越来越宽越平坦。严明问师父这是哪里,徐霁说了一个地方,严明好象听过,应该距离小河村不太远。可是这一路的景观,怎么看着这么不顺跟呢?到达一个小镇的时候,严明趁着在店里买东西,留意了一下日历,发现那时间距离严明被旋风卷上天,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严明很惊恐,问徐霁:“师父,这是怎么回事,天上才一天,地上已一年么?”
徐霁呵呵一笑,“是啊。”
严明愣了半晌,忽道:“还真有这种事?我要回去看看小染、文静她们。”
“行啊。”
徐霁淡淡地说。他能明白严明的恐惧,任谁以为自己不过离开几个月,却发现时间已经把他远远的抛在后面,都会恐慌的。徐霁从一个繁华的小镇上租到一辆车,开了一天后,他们都看到了天空时而出现的飞行器。那飞行器当然不是不明飞行物,因为严明看到那东西落地停下来的时候,屋顶或路边候着的人们有上有下。严明确定,那是日常生活中常用的交通工具。“现在交通工具已经这么先进了啊!”
严明感叹道。“很久以前,我在紫微垣的时候,也见过天上飞的东西。”
徐霁说。“啊?师父见的,不是天庭的神仙么?”
神仙会飞,那不仅是传说,而是事实,严明亲眼所见,他自己也曾御风而行过。“不,不是天庭的人,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后来知道了,他们来自很遥远的星球,去过人界,还在那儿生活过。”
徐霁说起这些的时候,满怀感念。“你在紫微垣的时候,是人类的史前文明时代吗?那些人是外星人?”
严明在杂志小摊上见那种名为“揭秘”的花哨的书,那时他以为那都是胡编滥造,没想到真有这种事。“差不多吧,反正他们并不住在地球上。但是他们了解咱们这儿的文化,还懂得咱们这儿的语言,交流起来没有困难。”
严明的相像力一下子被打开了,“师父,你说,他们会不会原本就是咱们这儿的人,后来去了别处,你见到他们的时候,只是他们回来探望探望家乡?”
“呵呵,有可能。你看现在,地球上人口越来越多,资源越来越少。为了争那点有限的资源,每天不是这里打仗,就是那里起争端。如果咱们有别处可去,就不用这样了。”
严明点点头,“师父说的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地球多少万年前就有人移居别的星球去了。”
严明他们一路行来,人迹渐密,但路边的农田仍然很少,更多的是大片大片的地荒,长满了杂草树木。时常有毛色鲜艳的鸟出现在枝头,也有小动物飞快地横穿过马路。严明担心地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路边净是荒地?人都哪儿去了?不种庄稼大家吃什么?”
徐霁又呵呵笑,“你不用担心,生物有自己的生存直觉,他们会按最合理的方式生活,并与环境形成良性互动。如果农田面积减少而荒地增加,那也是因为不需要那么多农田。”
严明想了想,往后一靠,“但愿如师父所说。可是我还是担心小染她们,小染有病,我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小染一定会很着急。”
徐霁安慰严明,“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
严明明知这种担心没有用,得见到人才知道到底如何,可是仍然忍不住小声嘀咕:“天真的会相吉人吗?”
那为什么天枢仙尊会被解为七块,还受了那么多苦呢?严明和师父轮换着,汽车开了将近两天,徐霁把车停在一座大厦前。正在打瞌睡的严明一睁眼,看到路边那座大厦入口处,挂着光耀的牌子,“宁远县县政府”。严明呆住了,这个名字看起来有点熟悉啊,宁远县是哪里?“小明,咱们到宁远了。”
徐霁说。严明耳中听到“小明”二字,忽然就醒了。是的,宁远县,就是小河村所在县,他回来了,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乡。严明下了车,抬头仰视那座大厦,玻璃外墙映着天空一片蓝色,几朵白云飘在上面,象一幅画。严明仰得脖子都酸了,他放平了视线,揉了揉脖子,大街上人不多,洗车也不多,但有种飞行器,低低地飞在高楼林立的街道的半空,速度又快又安静。如果你没看见它,完全不知道它已经擦着你的头发稍飞过。“师父,我们去小河村吧,你认得路吗?”
反正严明是不认得了,如果不是那牌子上写着“宁远县”,他决不会相信他正站在宁远县城的大街上。“认得,上车吧。”
徐霁说罢,自己先上了车。车离开宁远县,离开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往小河村方向驶去。路两边被高高的树隔住了视线,看不见那里有什么。但是严明闻到了空气里的味道。是玫瑰。果然,在一个叉路口,一条小河穿行而过,路边的树行子因此断了一截。严明看到那一边的田地里,红红的玫瑰正开的热闹,空气里的芳香让人迷醉。“小河村改种花了?”
严明迟疑地问,也不知道是问师父还是在问自己。小河村的农田,不种庄稼,也不种草药了?可怜他当年辛辛苦苦为改种药村而奔忙,现在他们不需要药草了,严明有种浓浓的失落感。再往前行,严明敏锐的嗅觉捕捉到空气里的味道变了。“咦,芍药?”
“没错,是芍药,而且是大片的芍药,味道才会这么浓。”
徐霁是严明的师父,在嗅觉上虽然远不及严明,但空气里的味道不需要太敏锐的嗅觉也闻得到。“这么说,刚才的玫瑰也是当药村用的?”
严明不太敢相信,因为作为鲜花的玫瑰,可比用作药材卖的贵。所以刚才发现大片的田地里种的是玫瑰时,严明很失望,以为药田被改作了花田。可是还有大片的芍药,就不可能是观赏用的鲜花了。因为芍药虽美,却不好保存,采摘下来很快就会凋落。大面积种植芍药,都是用作药材。跟芍药在一起,那就都是药材了。有了这个认识,严明心情好起来。他趴在窗户上,一直看外面,想从树隙看到田地里的植物到底是啥。路又宽敞又平坦,车子行驶起来也很平稳。严明完全没感觉到开出了多远,就听师父说:“到了。”
严明抬头往前方一看,一家医院正伫立在前方。前楼屋顶上一个白色镶红的十字,旁边是“小河村严明中医院”。严明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都听不见,所有的画面都看不见,那几个字从眼睛看进去,在他脑子里乱飞乱闪。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转头对徐霁道:“师父,你看。”
徐霁微笑着,“我看见了,上面写的是小河村严明中医院。”
严明又转过头盯着那招牌看了一会儿,打开车门走下车。医院门口有人出入,严明和徐霁走进去,也不问人,直接往里走。这医院比当初建起来的时候,多出两幢楼来,但大体格局没变。严明走过门诊部大楼,走过住院部大楼,继续往后走,一直走到最后面。“师父,是这里吗?”
“是这里。”
严明和徐霁上楼,二楼最靠里面的一间,是一个大套间。门旁不远的消防器材处,徐霁在里面摸了摸,摸出一把钥匙来。“三十多年了,怎么一直没人发现?”
严明不解地问。“大概这里安全性太好,一直没发生过火灾。”
“那也应该过段时间就把这里的东西换一遍,要不然哪天遇到失火,而那些东西已经失效怎么办?”
“呵呵,小严明,你这就不懂了。我放的地方,可是换灭火器材都不用动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