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话令夏恩宁满腔怒意瞬间消散。她猛地带下刹车靠边，握紧了手机：“幸子，有没有受伤？”

白幸子害怕得哭泣来：“我不知道，我同事腹部插了一块玻璃全是血，怎么办宁宁，我好害怕！”

夏恩宁的理智慢慢回来了，仿佛从澜湾出来到现在，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件事上。她调转车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有人报警了吗？”

“报了！”

“很好，发个位置到我手机上。你听我说，别乱拔你同事身上的玻璃，身边有围巾之类的小心裹在玻璃周围按住止血。”

白幸子慌慌张张地应着。夏恩宁感觉到手机震了下，她忙打开地图定位。夏恩宁忙说：“你电话别挂，你自己呢？有没有外伤？头晕吗？有没有想吐？”

边说着，车子已经飞速离去。……陆少白收到徐降发来的路线信息时其实已经前往樟城公安局的路上。中途他还给顾子期打了通电话，告诉他夏恩宁要去警局的事，嘱咐如果他没有先一步到达就让顾子期先招待着。这个点，正好下班高峰，市区红绿灯又多，陆少白的车走走停停，神仙也开不快。又一个红灯。陆少白咒骂着带下刹车。他终于顺带看了眼徐降发来的路线图，很快，他的眉心拧起。怎么回事？这方向，明显不是樟城警局方向啊！陆少白又仔细看了看，给徐降打了电话。徐降确认这就是沈司洲的车子定位，不会错。陆少白的脸色大变，这方向……是出城了！正好绿灯，他赶紧调转车头，一面给沈司洲打了电话：“三哥，三嫂没去警局！”

“你说什么？”

沈司洲从沙发上猛地站了起来，“她去哪儿了？”

陆少白的声音不确定：“说不好，但是三嫂的车出城了，我打她电话，一直通话中。”

“马上去追！让徐降把信息发到我手机上！”

他收线，忙打给夏恩宁，果然在通话中，他又打给丁柏汝，“把车开来，快！”

刘阿姨看见沈司洲这副脸色，紧张问：“先生，没事吧？”

之前就听他和夏恩宁在书房吵架，后来夏恩宁走后，沈司洲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她也不敢问。……夏恩宁从另一条路去海市，一路上不敢挂白幸子的电话。她的声音听着有点不太对劲，最担心的是没有外伤，却受了内伤！如果真是这样，夏恩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可以等到救护车赶到！电话中，白幸子欣慰地告诉她，同事的血暂时止住了，目前意识清醒，情况算是良好。夏恩宁松了口气，始终在电话里指导他们处理车上伤员。天色渐暗。路上，一辆黑色保时捷疾驰而过。后面，始终紧紧跟着一辆黑色轿车。……丁柏汝接到电话后火速赶回澜湾。沈司洲二话不说就钻上车离去。“哎，先生！”

丁柏汝甚至都没来得及说话，回头就问刘阿姨，“怎么了这是？”

刘阿姨脸色不好：“和恩宁吵架了，好像和二十多年前的事有关，具体什么，我也不清楚。”

丁柏汝在听到和二十多年前的事有关时，似乎已经想到了什么。此刻，沈司洲的车已不见了踪影。沈司洲一路都开得很快。陆少白的电话打来：“三哥，看这样子很可能是去海市，幸子去海市出差了，你说会不会三嫂心情不好找幸子寻安慰去了？”

沈司洲似乎才想起来白幸子去海市的事。夏恩宁就白幸子一个朋友，有事找她也是应该。但，却不会是现在。对夏恩宁来说，景念的冤死很重要，她绝对不会在这个当口放弃去警局报警抓孙雪瑜而跑去找白幸子寻求安慰！他沉声问：“打电话给白小姐了吗？”

陆少白很是为难：“她……把我拖黑了。”

沈司洲应一声，直接将电话打给白明庭，要了白幸子的号码打过去。通话中！夏恩宁是和白幸子在通话？她若是去还是找白幸子，没必要一直在通话。沈司洲才想着，院长突然给他打来电话。他下意识愣了愣，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院长的话里充满焦急：“沈主任现在在哪里？请你和夏医生马上回医院！樟海隧道发生坍塌，我市一支优秀教师团队不幸被困，刚才市长亲自来了，让我们医院马上组织救援队前往救援！”

樟海隧道坍塌？沈司洲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收紧，这就是夏恩宁为什么突然去海市的原因！宁宁……他皱眉说：“我正在前往海市路上。”

院长很是意外：“夏医生和你在一起？说是电话打不通。”

沈司洲没有回答，只说：“让医院那边快点！”

与此同时，陆少白在收音机里听到了关于樟海隧道塌方的新闻报道。他的眼珠子猛地一撑，忙将音量调大。三嫂……三嫂是去救白幸子的！不知道现场如何紧急。陆少白突然想起之前他故意绕路去看白幸子，分明车都停下了，就隔三五米的距离。却，连上前说一句话都不敢！甚至是在她朝他看来的时候猛地踩下油门逃离。陆少白额角的青筋不住地跳，一下又一下。突然很懊悔，早知道就应该下车去质问她为什么要撒谎说她和那个男人没关系！就算是当众吵起来也没关系，耽误了出行也没关系，总比现在这样，联系不上，眼睛看不到来的好！……白幸子靠着夏恩宁指点，和另外两个老师一起处理了整辆大巴车上所有的伤者。外面一片漆黑，所有的活动全靠着大家的手机灯光。电话那头，夏恩宁还在细心地询问每个人的伤势。“你呢，真的没什么事？”

夏恩宁又问她。白幸子轻抚着撞伤的手肘，摇头说：“真没事，我也就是手磕碰到了，就是这里全都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她说了一大堆，那头却没听到夏恩宁回答。白幸子皱眉低头，发现她的手机屏幕黑暗，没电了！车内人心惶惶。不知道谁说了句让大家少说话保持体力，很快就安静了下去。外面却时不时还会传来呻吟声，呼救声。“要不要出去看看？”

白幸子悄悄门。边上的人忙说：“白老师你疯了？现在出去外面有落石怎么办？又这么黑，什么也看不到，还是别去了！”

那人紧紧拉住白幸子的手臂不让她下去。消防车的声音在外面已经徘徊了很久。领队的老师安慰说：“大家别怕，我们的车应该已经靠近隧道出口了，那边挖过来，最先看到的也是我们的车，大家坚持坚持，照顾下身边受伤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消防车的声音依旧。突然，在隧道里那些呻吟哀嚎声中。传来一声大叫：“不好，漏水了！漏水了！”

白幸子的脸色大变。一旦隧道漏水，证明隧道无法抵抗水压，很有可能就会发生二次坍塌。明显听到外面的声音里夹杂了哭声。……陆少白出了樟城市区后直接从二十码飙到了一百四，一路追着夏恩宁的车前往海市。突然，前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感觉到底下的路都震了震。陆少白猛地抬头看向远处，因为樟海大桥坍塌，所以他们是走的另一条路去海市，与那一条临近。如果他记得没错，白幸子他们走的那条近路的隧道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刚才的那声巨响是……二次坍塌！他的脸色难看几分，将电话打给徐降：“帮我查下幸子他们学校今天和她一起去海市的老师的电话，快！没有名字，我不知道是谁！你找他们校长！不管是谁都行，给我一个电话徐降！”

两分钟后，一个号码发到了陆少白的手机上。陆少白的手指有点颤抖，深吸了口气将电话打出去。周围仿佛连空气都径直两秒。终于，电话通了！但很快被告知也在通话中。他不甘心连着打了三通。终于，那边有人接了：“喂，你找谁？”

陆少白屏住呼吸：“白幸子，我找白幸子！”

那边，声音远了：“白老师，白老师你电话！”

很快，传来白幸子熟悉的声音：“喂？”

吱——陆少白一阵急刹车将车子靠边停下，他抓起了手机贴上耳朵，心跳得飞快，呼吸却低沉。……“喂？”

白幸子皱眉看了眼手机，显示在通话中，“喂？谁啊，说话。”

不经意瞥见那一长串手机号码。白幸子蓦地一愣。陆少白！居然是他！辗转将电话打到她同事手机上，他到底又是哪里去问来的号码？那一瞬间，她的鼻子一酸。“没事吧？”

陆少白的声音里也带着鼻音，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那一声，我还以为是二次坍塌。”

她仿佛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刚从死亡线上回来，顾不得那么多，顺口就说：“我们的车在隧道口，洞口挖开最先救到的就是我们，刚才的声音不是我们隧道。”

周围嘈杂，消防车的呼叫声盘旋在四周，眼前到处都是受伤的人，鲜红的血。但那一刻，白幸子却一点也不害怕了。反而觉得有点高兴。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手链，多亏戴上了它。“白老师，让我们先去医院。”

同事过来叫她。她点头，忙说：“你绕路去海市，到了医院我会告诉你地址。”

陆少白却说：“我得先联系三嫂，她在我前面。”

白幸子这才想起夏恩宁，收线后，她就想给夏恩宁打电话，奈何背不出号码，自己手机都没电关机，只能先去海市医院。……陆少白收线时，唇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太好了，总算是虚惊一场。他打给夏恩宁，却被告知无法接通。怎么回事？她应该没有再跟白幸子通话了啊。陆少白打算看看夏恩宁到哪时，边上一辆车呼啸而过。他本能看了眼。那辆车，很熟悉。再一看，丁柏汝常开的那一辆！三哥！陆少白忙挂挡开车追上去，一面给沈司洲打电话，却始终被告知在通话中。他加快车速。他不经意看一眼夏恩宁的定位，突然狠狠拧起眉心。……沈司洲一遍遍拨打夏恩宁的手机。他的脸色难看至极。之前那声巨响他也听到了。而就在那之后，夏恩宁的车子定位突然停下了！已经快十分钟过去。她的位置始终没有再动过。他记得没错的话，他们这条路前面也正好有一个隧道！他不断地打她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始终无法接通！一抹寒意从他浑身散开，掌心尽是涔涔冷汗。心中那个念头就像恶魔一样滋长。他始终狠狠否认。不会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前面好多汽车尾灯亮着，他的车终于无法开过去，只能被迫停下。那些人都从车上下来，打电话的打电话，说话的说话，现场很是混乱。沈司洲推开车门就冲过去：“宁宁！宁宁！”

叫喊声很快被淹没。后面，陆少白也到了，他一眼就看见了沈司洲，忙冲上去：“三哥！三嫂的定位……”那一个头也不回，厉声道：“给我找！她的车一定是被堵在这里，快找！”

两人一路往前找去。直到，到达前面隧道塌方的地方都没有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保时捷！陆少白的心猛地一沉，目光看向坍塌的隧道口。沈司洲却丝毫没有停止脚步，转身又往回找。肯定是他没找仔细，肯定是。“宁宁！宁宁！回答我！”

无人应答。他仍是叫喊。“三哥！”

陆少白冲上去，“别找了！叫救援！”

沈司洲猛地推开他，狠狠指着他说：“你给我仔细找！她不回答是因为她在跟我赌气，她一定就在这里，她只是躲着我！”

“三哥！”

陆少白追上去，一面打电话报警。白幸子被困的樟海隧道在另一侧，那边已经有海市的消防队救援，他们这边自然是找樟城的更快一些。却不想，他才要拨号出去。身后，又是“轰隆”一声。地动山摇！所有人全都惊叫着看向二次塌方的隧道！沈司洲的脚步一滞，浑身血液翻涌。“宁宁！宁宁！”

他突然又开始叫喊，一步一步背对着随口而行。目光搜寻，他肯定他的宁宁肯定是被堵在塌方的隧道外，肯定在这儿！陆少白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周围很多人在议论，说之前看到好几辆车开了进去。“我还看到有辆保时捷呢！哎，生命面前，有钱没钱还不都是一样！”

陆少白猛地抬头。他分明看到那边沈司洲整个人顿了顿。他快步走过去质问那个人：“什么颜色的？”

那人吃了一惊：“黑，黑色的。”

那边，沈司洲一个踉跄。“三哥！”

陆少白冲过去扶他。沈司洲徐徐站稳，然后执拗推开陆少白：“快找，天黑了，我要带你三嫂回澜湾去。”

“三哥！三哥你冷静点！”

陆少白大步上前，狠狠将他拉到路边。“放开！”

沈司洲的脸色难看。陆少白指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将屏幕放在他眼前：“这定位不会骗人，三嫂的车进隧道了！你就算在这里找一百遍一千遍，三嫂的车也不会在这里！你先冷静，就算二次塌方，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电话打不通可能是里面没信号，我们先等救援来！”

那个静止的红点在沈司洲眼前无限被放大。一瞬间，难受与懊悔几乎侵吞了他。“她不许我跟着，我应该死活跟着她的！”

“三哥……”“她生我的气，她恨我，可我欠她的还没有还清，还没有赎罪，宁宁……宁宁不会出事的，她不会出事的。”

陆少白听得心里难受，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后来，救援队来了。华成医院的医疗队也来了。院长得知教师团队被困在另一个隧道后，带领另一部分绕道去了海市。剩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赵娜在得知夏恩宁在隧道时很是震惊，可是夏恩宁不是和沈主任一起来的吗？怎么会……她识趣地没问，走到沈司洲身边，小声说：“这里风大，沈主任不如先去车上坐坐？”

他不动也不说话，目光死死盯着前面的救援队看。救援队挖开隧道口已是两个多小时后。沈司洲猛地站起来冲上去。陆少白帮着问：“怎么样？生命探测仪有反应了吗？”

过去检查的人回来时，朝领队叹息摇了摇头：“没办法了，整个隧道已经进水，并且被碎石填满了。”

“你说什么！”

沈司洲揪住了他的衣领。“三哥！”

陆少白吃惊拉开了他，跟救援队道了歉，才回头，“别这样……”“还要我怎样！”

沈司洲用力推开他，冲上去徒手往里面继续挖。救援队员有人大喊着：“快拦住他！这里随时还有再塌陷的可能！拉开！拉开！”

陆少白试图上前帮忙。沈司洲的力气出奇的大。后来，又上来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三人合力才将沈司洲擒住，一直拖出了很远摁在车头上。“放开！放开我！宁宁在里面等我，她在等我！”

沈司洲挣扎不过，狠狠盯着陆少白，“少白，你连我的话也不听？叫他们松手！”

陆少白红着眼睛却不敢松手。赵娜快步过来：“按住他！”

沈司洲在看见她手里的针管时，脸色骤变：“赵医生，赵娜，你敢！”

赵娜不看他，面不改色将镇定剂注射进了沈司洲的身体里。……温谨言荣鼎集团总裁办公室内待了一夜。他坐在办公桌前已经抽了一包香烟，喝了一瓶酒，地上杯子也碎了好几个。外面，许明美突然进来。“出去。”

他看也不看她。许明美直接打开电视机：“哥，你快看这个！”

温谨言这才抬头，新闻里到处都在报道接连两个浅海湾并行隧道坍塌的事。樟城和海市两边的领导都在紧急召开会议。温谨言冷冷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明美有些幸灾乐祸：“听说夏恩宁也被压在隧道里了。”

温谨言的手一抖，香烟落地。“这就叫报应！”

许明美还想说，就见面前的人猛地冲了出去。……温谨语和孙雪瑜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外面温谨言快步冲了进来。“小言回来了？”

孙雪瑜看向他。他的脸色铁青，一把扼住了温谨语的手腕将她拉起来。他上前，一字一句问：“是不是姐做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