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龙看向他画在地上的样子，烦燥的抓着光头，像是眼镜蛇，若真是可就麻烦了。“小包子，小包子。”
独眼龙晃着小包子肩膀，高声喊着。小包子脸色煞白，唇色乌青，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我日你大爷——”独眼龙恨恨骂着，将他放下，扯过晾在绳子上的布衫，裹好抱在怀里，朝外跑去。小阮爬起来紧跟着他，嘴里不停哭喊道：“小包子，小包子……”“闭嘴，再哭，就不给他看。”
独眼龙扭头，狠狠瞪向小阮。小阮立刻紧闭着嘴，抹去脸上泪水，却始终跟着独眼龙。独眼龙快速穿梭在巷子里，小阮咬着牙按着跑得发痛的肚子，紧追不放。终于，独眼龙在栋破烂的木屋边停下，拿脚踢着门，低喝：“瞎子，瞎子，你在吗？”
“什么事？”
苍老的声音自旁边传来。独眼龙扭头，这才看到不远处树荫下戴着墨镜的老头，抖着两瞥山羊胡来回颤动着。“瞎爷爷，小包子被蛇咬了，你快看看他。”
小阮扑上前，双手抱着他干柴般细腿哭喊着。独眼龙上前，伸手将他扒向旁边，拉着瞎子的手朝小包子伤口摸去。瞎子枯如干树枝的手，来回摸着小包子手臂上两个牙印，摇头：“是眼镜蛇，还好有人把毒吸出来了，不然怕是等你们跑不到这，就断气了。”
“哇——”小阮在禁住满心惊恐，拽着瞎子袖口放声大哭。“憋着，他还没死，在嗥，我先把你弄死。”
独眼龙凶残看着他，咽了口唾沫，恶狠狠嚷着。小阮紧闭着嘴，泪珠子却自眼眶不住滚落。独眼龙转向瞎子，嘿嘿冷笑道：“老东西，你少在那糊弄我，不过是被只黄峰虻咬了，说吧，能不能治？”
“200块。”
瞎子收回手，将身子倚在树干上开口道。“你妈笔，什么破药，竟要那么贵，劳子怎么可能拿那么多钱去救他一条贱命吗？”
独眼龙瞪着他，裂开的嘴角带着残忍的笑。瞎子摇头道：“独眼龙，我们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何况，我一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那有胆子骗你。中的是蛇毒，你即便是去医院注射血清，也要近千块。”
独眼龙收回目光，低声道：“我知道，可我现在给以前不一样……”“我也为难，我的药也要拿钱买，你若不愿意，就回去拿肥皂水给洗着，我也没办法。”
瞎子摇着头感叹。“龙哥，求你救救小包子，我们去给你讨钱，我现在就去讨，求求你救救他。”
小阮跪倒在地，忍着眼泪不住给他叩着头。“闭嘴。”
独眼龙冷哧，旋即对着他啧嘴：“瞎子，我现在真没那么多钱，只要能保住命就行。”
瞎子摸索着木棍起身，朝木屋蹒跚而去，屋内只有张用砖头垫着四角的木板，上面扔着床看不出颜色的薄被。瞎子跪倒在地，自床上摸出几包中药，打开，颤巍着枯手从中捏起几味药放在鼻子下嗅着，放在旁边。最后用粗纸包了，递给他：“20块钱，回去多喝些地浆水，伤口多用肥皂水冲洗几遍，药熬好后，给帮他吸毒的人也喝些。”
独眼龙接过疑惑道：“真的能保住这条小命？”
瞎子冷笑着摇头：“死不了，不过慢慢的也就成傻子了。”
“那，大概要多久？应该支撑的过这个月吧。”
独眼龙问道。“明天早上之前如果不用药，就救不回来了，三个月之内必成傻子。”
“三个月，够了。”
独眼龙长松口气，掏钱塞在他手里，伸手拉着蹲坐在地上，无声流泪的小阮朝外走去。小包子过于聪慧，若真因此变成傻子，未必是件坏事。小阮认由他拉着，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独眼龙斜他眼，叹气道：“小阮，我们和以前不同了，这段时间警察查的严，你们虽然没讨钱，可龙哥也没饿着你们。”
“这个时候，能保住小包子性命，已是万幸。”
小阮依然垂着头，只是轻点两下。他知道和独眼龙没有商量的余地，何况，今天被咬的是小包子，如果换成别人，独眼龙怕是连20块都不会出。夜深了，城市的灯光像远飞的萤虫，闪烁着渐趋于昏暗，明月高挂在天空，洁白的光芒洒向大地，仿佛将整个城市笼罩在薄薄的淡雾里。清风吹来，池塘泛起阵阵涟漪，依依的柳枝被风轻轻地拂动着，阒寂无声。小阮听着周边孩子儿均匀呼吸声，缓缓睁开双眼，旁边的小包子似是感到他的动静，下意识的紧攥着始终拉着他的小手，身子抽搐成小小一团。小阮直起身子，借着照进来的月光打量着沉睡中的小包子，泛着青灰的唇瓣颤抖不已，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怒愤。小包子回来喝下药，始终没醒，额头薄汗细密，手却凉的似冰块。‘死不了，以后就成傻子了，傻子了……’，瞎子的话始终回旋在耳边，如同挟带着银针反射而来的回音，一遍遍穿透耳膜，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咚——’轻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犹为清晰，小阮的头撞在床沿上发出几不可微的声音，不痛，却如同带着魔力般，让他颤抖不已的身子瞬间安静下来。怔得片刻，他直起身子，拿过旁边床单盖在小包子身上，松开紧握着他的手。顺着床沿滑落在地，拎着鞋子朝绕过躺在地上的同伴，朝外而去。将鞋子放在门外，小身子贴在墙上顺着隔壁走去。乌云翻滚着自西边急速而来，遮蔽了月亮，天色越发黯淡，起风了。凉爽的风自远处奔来，掠过荷塘，纠缠着清碧芬芳泼洒而来，如同母亲的手抚过睡梦中婴儿的脸颊，熟睡中的人翻个身，长长舒展着四肢，呼吸越发酣畅。小阮屏息，细听着独眼龙房里发出的呼吸声，扫过院中逐渐趋于昏暗的月色，弯下身子猫一般自半开的木门中溜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