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中透着深深地讽刺,一字一句都如同利刃割在她的心口一般。她听过的冷嘲热讽数不胜数,别人怎么评价她,她毫不在意,可当这些伤人残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本就遍体鳞伤的那颗心只会越发的鲜血淋漓。为了避免自己受伤,她只能将自己保护在伪装的躯壳里,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不屑的冷笑道,“可以啊,只要你出足够的钱,我就跟你走……”他一愣,尽管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当那些下作的话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双眸卷起铺天盖地的黑暗,浓得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吞进去,“你果真就适合当一个俵子!”
心口一阵窒息的刺痛,董青茶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度睁眼,神情已恢复到原本的冷漠淡然,“既然没钱就不要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了,我一个小时很贵的,你玩不起。”
她的神情跟话语,让他不可控制的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场大雨,同样的表情,同样对他不屑一顾,如同一把钝刀在心上来回拉扯……她凭什么?凭什么在落魄成一个陪酒女之后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凭什么在伤过他之后还可以毫无顾忌的再来一次?就在董青茶即将转身离开的那一瞬,男人的身影忽然挡住了她的去路,慢条斯理的从怀中取出一叠的钞票来,对着她的脸扔过去——“这些,够买你一晚上么?”
满天纷飞的红色现金格外醒目,散落一地,周围围观的人群纷纷趴在地上开始哄抢,场面十分混乱。董青茶不可置信的看向景陌行,他脸上暧昧而讽刺的笑容如同重锤击中她的心脏,呼吸一滞,终于忍不住大声吼道,“你神经病吧!有病就赶紧去医院治啊!我没空陪你发神经!”
扔下一句话,她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躲回自己的休息室,疲惫的身体靠在墙边滑坐在地上,忍了太久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的涌了出来,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冰冷的身体微微颤抖。纵然想过他会有多么痛恨厌恶自己,但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他了,哪怕有恨,她也不会那么清晰的感受到,可以给自己找借口忘却那些痛苦。可他如今却那么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所有的表现都在告诉她,他有多么恨她,所有的伪装与坚强都在此刻尽数崩塌。在他面前,她脆弱得不堪一击。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次响起“砰砰”的敲门声,门外的声音显得十分焦急,“茶姐,成老板又带人找过来了,他们还把店给砸了,客人都被吓跑了,怎么办啊……”董青茶缓缓的睁眼,摇摇晃晃的身影站起来,打开门,见门外的小姑娘已经急得哭了出来,忍不住皱眉道,“又找过来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一边往大厅赶去,柳挽一边哭哭啼啼的解释道,“他让我们给他一个交待,要么把那个男人交出去,要么把你交出去……茶姐,他们。看起来好可怕啊,如果你去了一定会出事的……”董青茶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个男的走了么?”
“没有。”
“带我过去找他。”
“好……”两人正准备前往景陌行所在的楼层,刚刚到达楼梯口,便看见他的身影正缓缓走下来。董青茶一句话也不说的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便往相反的方向走。“你想干什么?”
景陌行的目光停留在她抓住自己的手上,忍不住皱眉。“从后门走吧,他们的人应该不知道我们店里还有后门,赶紧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她把他带到后门的位置,不顾他的反应直接将他推了出去。“可那些人是来找我的。”
“我知道,你走了他们不就找不到你了吗!你给我们带的麻烦还不够吗!那些家伙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如果死在这里,不会有人给你收尸!”
她怒吼了一句,不由分说的拉上门,彻底锁死。景陌行透过玻璃大门凝视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淤泥一样,沉闷闷的,心情格外复杂。她的神情跟所作所为,就好像是在担心他被那些人欺负一样。这算什么?在给了他无数棍子之后再回过头来赏颗糖,她以为这样他就会充满感激了?所有前孽仇怨就能一笔勾销了?冷笑一声,他毅然的转过身去,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另一边的董青茶此刻已经来到了大厅,如柳挽所说,整个大厅几乎都被毁得面目全非,遍地都是破碎的玻璃渣和酒水,桌椅板凳东倒西歪,空气中浓郁的酒精味儿与沉甸甸的杀意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房间中央,成越翘着二郎腿正在与店里的负责人朱迪谈事情,怒火暂时平息,不过他却表示今天一事要么得到董青茶和景陌行的赔礼道歉,要么就会追究法律责任把这家店告上法庭。他口中所谓的“赔礼道歉”,只要不傻的都知道意味着什么。而他手里财大势大,如果真的上了法庭,就他那一身被景陌行打出来的伤,也足够让店里赔一笔巨款了。事情发展成了一个死结,必须要有人出来站出来解决。董青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牵连到整个夜店的姐妹们,于是只能挺身而出,站在成越面前诚恳的开口道,“成老板,今天的事的确是我们不对,您先消消气,我们会赔偿您的,好吗?”
成越一脸的牲口淤青,一张脸显得更加凶神恶煞,“赔偿?我需要你们那几个破钱吗?我说的很清楚了,要么把那个叫景陌行的让我带走,要么你董青茶跟我回去,陪上我一个月,我就考虑放过你们!”
朱迪虽说是这家店的老板,但向来胆子小,对成越这样的金主更是不敢招惹,赶紧把董青茶拉到一边,“青茶,今天这事可是你一手造成的,虽然你是经理,平时很少接客,但这次成老板都发话了,你必须负责任解决这件事!”
她打量了成越一眼,沉沉的低下头去,充满疲惫的声音回道,“我知道,我答应他的条件就是了……”条件谈妥之后,成越也没了原先的满脸怒火,得意洋洋道,“你放心,跟了我之后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这个限量版的包包是送给你的,喜不喜欢?”
董青茶接过包包,眼帘低垂,“谢谢老板。”
成越搂得美人归,挥挥手,便将大厅里闹事的十几个手下都一同带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大门走去。走到门口,成越便发觉不对劲,宽敞的门口不知何时堵了一辆黑色布加迪,在他一行人走出夜店的一刻,车门打开,从副驾驶的位置上走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成越一看到对方的模样便脸色大变,颤颤巍巍走过去一鞠躬,“董事长?!您怎么有空来这里啊?出来消遣啊?”
“消遣?”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脸上布满了怒火,“成越啊成越,我还不知道你私底下居然是这幅德行!早知道我就把你总经理的位置给撤了!在人家店里闹事,丢人现眼!”
“别啊,董事长,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来这种地方了……那什么,小茶啊,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赶紧跟你姐妹们回去歇着吧,你店里损坏的东西我过两天让人把赔款送过来!”
成越陪笑了几声,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瞬间从大爷变成了龟孙子。戏剧化的一幕让众人觉得不可思议,董青茶好奇的打量了一眼那个董事长,对方竟也同样在看她,还对她点头示意。很面生的一个人,自己跟他应该没有关系才对,他为什么突然出手帮忙?难道真的只是收到消息,特地来教训成越的?“董事长,你看我这样处理的行不行?”
成越一脸谄媚的凑到中年男人身边,规规矩矩的问道。“行泥马个头啊!”
男人忍不住爆了粗,气愤的扯了扯自己的领带,指着成越鼻子骂道,“你这个混球,知不知道自己今天犯了多大的事?我告诉你,今天谁也保不了你了!”
说完,男人回到车边,敲了敲驾驶座的窗,一脸诚恳的歉意,“三少,人已经在这里了,要怎么处置,您说了算!”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能让成越怕成龟孙样的董事长,居然还要对这人一副恭敬谦卑的语气。这个“三少”,究竟是什么来头?当然也有不少聪明人已经猜到,这个三少,应该就是景氏集团的总裁,景家的家主景三少。据说景家势力庞大,家族成员不仅在商界叱咤风云,在政界也身居要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怪像成越这样的私企总裁都不敢招惹。车上一束幽深的目光落在成越的脸上,一只精致修长犹如艺术品的手伸出车窗,磕了磕烟头的灰,简单的一个动作,却透着矜贵高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