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景陌行从她身旁传过来异样的情绪,董青茶默默地看着急救室门口的红灯,努力想让自己不胡思乱想。尽管她心里已经有了深深的疑惑,可她不敢开口跟景陌行确认,她害怕真相是她所不能承受的。此刻,最让董青茶失望的,就是景陌行不相信她。这是董青茶最脆弱,最需要景陌行的时候,原本也只有景陌行让她觉得可以全身心的依靠,景陌行的信任,对她来说是治愈的最佳良药。经历囚禁,董青茶早已在心里全盘否定她原本珍重的跟宋眉之间的友情,对于宋眉这个昔日的好朋友,她更是彻底地从心里划去。如果不是因为是面对着景陌行,董青茶甚至不再愿意再提起这个名字。董青茶沉默地坐着,她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重新又站起身来在急救室门口走来走去。比起跟景陌行之间不畅快的沟通,董青茶更愿意把精力花费在期待柯泽浩一切安好上。看着董青茶孤单而静默的背影,景陌行若有所思,他内心的疑虑始终没有彻底消失,只是他还没想好怎样让董青茶察觉到她的异样。“青茶,我们坐着休息吧。”
景陌行站起身,心疼地抚上董青茶的肩膀,不料董青茶一个转身,打掉了他的手。董青茶看向景陌行的眼神里,充满了抵触的情绪。董青茶没有说话,她冷冷地看了景陌行几秒,重又转过身,面对着急救室,孤绝地站着。突然被董青茶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盯着看,景陌行察觉到她的情绪似乎在两人说起宋眉之后出现了很大的变化,难道青茶说的是真的吗?宋眉真的做过伤害她的事情?景陌行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始终觉得宋眉不会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青茶,”景陌行站起身,走到董青茶身后,柔声说道:“前段时间你失踪,宋眉每天都特地跟我一起找你。”
景陌行这么说,是希望能让董青茶回想起宋眉跟她的友情。不管董青茶是不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才有了错误的判断和混乱的记忆,景陌行相信,这些生活中的真情可以让此刻的她内心感到温暖。听到景陌行的话,董青茶蓦然地回转身,她瞪大了双眼,满面都是惊恐的神色。“宋眉……跟你一起找我?”
董青茶问,语气里充满讽刺,说完,董青茶还因为觉得太不可思议摇了摇头。“是啊。”
见董青茶产生了兴趣,景陌行轻快地说道。“她每天早上就来到景宅,然后跟我一起,去所有你喜欢的地方,你去过的地方,还有我们认为的你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寻找你。”
景陌行娓娓道来。回想过去几天的慌乱和彷徨,此刻真实站在他面前的董青茶看上去仿佛是一个美梦一般。景陌行想抓住她,感受她的体温和心跳,不然他担心董青茶会随时消失在他的眼前。景陌行想着,情不自禁地冲董青茶伸出手,不料又被董青茶无情的拍落。尽管最终他跟宋眉没有找到董青茶,但这几天相处下来,宋眉对董青茶发自内心的关心依然让景陌行觉得很感动。“她跟你……一起……找我?”
董青茶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着,她愈加觉得不可思议,宋眉的这种做法让她对宋眉的底限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是啊,青茶。”
景陌行肯定地说道,眼神温情。他希望董青茶能及早清醒过来,意识到她刚才是在胡言乱语。景陌行对宋眉肯定的态度让董青茶内心像遭到重击一般感到难受,她心情郁结,一时竟感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原来她刚刚说了那么多,景陌行非但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不相信她,还在她面前强调宋眉的友善,还真的是被宋眉洗脑了吗?董青茶心想,她觉得这一切太让人啼笑皆非,找不到语言表达她现在的心情,董青茶最终因气不过而大笑出声。看着开怀大笑的董青茶,景陌行脸上露出担忧的表情。他喃喃地叫着董青茶的名字,再一次抚上了董青茶的肩膀。景陌行坚信董青茶是因为突然经历变故,受到了过量刺激,所以精神上产生了异常,现在他只想好好地把董青茶抱在怀里,让她先冷静下来。“你别碰我!”
就在景陌行的手刚接触到董青茶的肩膀时,董青茶敏感地大喊,她边喊着边往后退,反应激烈,就如同一个受虐的小孩在面对施虐者时的表现。景陌行收回他失落地手指,黯然神伤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董青茶。“我刚刚说过的话你一句都没听到吗?”
原本是久别重逢,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温存就要再度发生争吵,这不是董青茶想要的,可面对着跟恶魔站在一边的景陌行,董青茶再也控制不住怒火,“我说了!我身上的伤口都是宋眉造成的,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用不同的工具虐待我!”
董青茶泣不成声,她差点儿就要把宋眉喜欢景陌行的事说出口,可不止怎的,也许是出于本能地担心景陌行自责,最终还是忍住了。说起在囚禁期间的经历,董青茶始终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去描述,去表达她的心情,因为那一切对她太过难以接受,也太过复杂,如果可以,她甚至永远不想去回忆。董青茶浑身发抖,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看着景陌行,此刻只有景陌行可以安慰她,也只有景陌行可以彻底地伤害她,她突然变得害怕听到从景陌行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因为景陌行的怀疑已经对她造成伤害,他再多说什么似乎都于事无补。“我知道青茶,可是宋眉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景陌行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说道,他想让董青茶趁早认清事实,也好趁早接受必要的治疗。“你……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董青茶哆嗦着用手指着她身上包扎的伤口,满面泪痕地说道:“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宋眉打的……”她如同一个挨打的小孩,企图得到父母的心疼。看着董青茶指着她的伤口,景陌行内心感到心疼,可他依然不愿意相信董青茶所说的关于宋眉的事情。看着董青茶伤心的样子,景陌行忍不住上前想把董青茶抱在怀里,却再次被董青茶一把推开。对于虚弱而又浑身疼痛的董青茶来说,推开景陌行已经让她拼尽了全力。“青茶你冷静点。”
景陌行恼火地说道。“我哪里不冷静了,不冷静的人是你。”
董青茶流着泪喊道,考虑到柯泽浩还在急救室做手术,她特地压低了音量,“我,过去几天,被囚禁在宋宅,我身上的伤都是宋眉给的。”
董青茶感到精疲力尽,“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你的事情,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呢?”
“青茶。”
景陌行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愈发觉得董青茶的病情比较严重,“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只是宋眉真的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景陌行的话让董青茶突然变得冷静下来,她突然觉得她刚才肆意的宣泄很可笑。原来景陌行并不是不相信她,而是,更相信宋眉。这多讽刺啊!董青茶心想。“宋眉不是我说的这种人?”
董青茶讥诮地反问道,“你趁我不在,跟她一起待了十多天,就比认识她好多年、最终被她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我还要了解她?”
董青茶原本还想问景陌行是不是喜欢上了宋眉,可突如其来的理智制止了她说出像那样,会使两个人的关系再度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的话。没等景陌行回答,董青茶冷笑一声,转过身去静静看着急救室的大门。现在唯一能支撑她站在这里的,就是她对柯泽浩急救结果的关心。至于景陌行,他高大、值得依靠、温暖的形象已经在董青茶心目中彻底崩塌。景陌行沉默地看着董青茶的背影,他感觉在他跟董青茶之间,似乎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使得他无法真正的靠近她。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突然,急救室的红灯熄灭,亮起了绿灯,紧接着急救室的大门打开,几名医生相继匆匆走出病房,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几名推着病床的护士。“医生,泽浩,医生,他怎么样?”
董青茶见柯泽浩被推出来,马上迎上去焦急地问,景陌行见状也立刻跟在身后。董青茶看向病床,此刻柯泽浩的头部已经进行了包扎,但是他现在仍然双眼紧闭,看样子是还在昏迷。她眉头微微皱起,担忧的心情溢于言表。在病房连续工作了几个小时,几名医生脸上都带着倦容。“你们是病人家属吗?”
走在前面的一名医生问董青茶和景陌行。另外几名医生没有一同停下脚步,他们微笑着冲董青茶跟景陌行点了点头就径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