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老爷子满头的银丝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异常有生命力。老宅书房位处朝南的方位,当景陌行在小厮地引导下踏进书房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父亲。”
景陌行轻声叫唤。“你来啦。”
老爷子背对着景陌行,头也不回地回答。书房的气氛陷入沉默,直到老爷子翻完手里的篇章,缓缓转过身来,冲景陌行露出威严的微笑。小厮见状退下,他是为了给老爷子和景陌行斟茶。“坐吧。”
老爷子和蔼说道,指了指他身后的沙发。“谢谢父亲。”
景陌行说着,缓缓走到沙发旁,端端正正地落座。“陌行,你总是这么客气。”
老爷子坐到景陌行身旁,景陌行立即感觉身边的气氛变得压抑。小厮端着两杯茶进来,放在茶几上后站到了一旁。“父亲……”景陌行欲言又止。“先喝茶。”
老爷子自顾自端起杯茶,看了看成色,扭过头问:“这是福建福鼎的白茶?”
“是的,老爷。”
小厮在一旁回答。老爷子轻啜一小口,赞赏道:“不错,口感非常清爽,有种淡淡的药香。”
见景陌行没喝,提醒道:“趁热喝,这个时候口感地道。”
“父亲……”“不着急,该知道的你迟早会知道,先陪我喝完这杯茶。”
“好。”
两人沉默不语,直到缓缓喝完白茶,老爷才率先开口,“知道这次来是找你什么事吗?”
“不知道。”
景陌行回答。咀嚼着嘴里的清香,景陌行的心情没来由变得安静不少。“你有个哥哥?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老爷子的语气不怒自威。“父亲,我是我母亲的独子,我没有哥哥。”
景陌行慌忙回答。“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自称是你的双胞胎哥哥,他出现了。”
老爷子不动声色地说道,景陌行看不出他的情绪。“父亲,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从来就没有过同胞兄弟姐妹……”“嗯……他自称是你的双胞胎哥哥。按照我们景家的规矩,确实是年长的更有资格继承家产。他也是那么要求的。”
老爷子语气平淡地说。“父亲,这个人一定有问题,您可不要被他骗了。”
景陌行说。“目前,有没有问题还不知道,但是家族里很多人为他说话。你啊,说话也要拿出证据,否则,堵不住别人的嘴。”
老爷子说着,摇了摇头,似乎对景陌行的反应感到很失望。“家里有人为他说话?”
景陌行不解。“是啊,”景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似乎一出现就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目前,在家族的声望比你要高。”
话虽是以平淡的语气说出口的,可景老爷子明显是对这种情形感到非常的无奈。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不说,这个多出来的儿子一来就得到了家族大部分人的支持,这让老爷子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如果是他的儿子他当然可以认,可现在的情形偏偏是容不得他不认,活这么大岁数,老爷子什么时候被人如此威胁过。这次叫景陌行回老宅,与其说是为了核实他有个同胞哥哥,不如说是老爷子想给自己解围。他的围解了,景陌行的围自然也就解了。“父亲,这里一定有阴谋。”
景陌行肯定地说道。景陌行自然清楚他是否有哥哥,就算有,这个自称是他哥哥的人突然出现也非常蹊跷,更何况,他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就得到那些古板的家族老人的支持?景陌行记得,当初,那些家族老人明明就对他的出现非常抵触,包括后来他接手景氏,也是老爷子顶着整个家族的压力才促成。那些人,明明视他为侵犯他们利益的人,又怎么会平白接受一个谎称跟他有着同样身份背景的人呢?除非,关乎着利益。“我老了,只想好好养老,这件事情,还得靠你去办。”
老爷子说,“今天中午,跟你那个哥哥,还有家族里其它人一起吃个团圆饭,接下去的事,就要靠你自己了。”
“父亲……”景陌行突然感到有些无助。作为一个私生子,在面对自认血统纯正的家族众人时,景陌行始终有种无力感。纵使,他在外把拥有着上万员工的巨无霸企业经营得有声有色,景家的声誉也因此得以延续。“是你的,我都会给你,但有些时候,还得靠你自己去争取。”
说完,老爷子面露倦色,摆了摆手,小厮随即上前示意要带景陌行离开书房。“父亲,我知道了。”
景陌行会意,站起身,说完即跟在小厮身后向门外走去。“少爷,您可以在客厅,或者客房休息,随意就好。”
走到客厅,小厮说着,自顾自朝门外走去。三叔呢?景陌行诧异,他已经来了这么久,居然连管家的面都没有见到。虽是自己老宅,可景陌行是在成年后才被景老爷子承认,在这个家里并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小厮走后,景陌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待在哪里。老爷子是不希望有人打扰了,景陌行自知待在客厅有把自己当主人的嫌疑,索性按照小厮所说,随意就近选了一间客房,走了进去。景家人陆陆续续来到老宅,客房里,景陌行听到气氛渐渐变得熙熙攘攘,可也不想走出房间一一打招呼。直到家族中的老人差不多到齐,景老爷子派小厮传话给景陌行让他出面招待客人,他才缓缓离开房间。再次出现在客厅,景陌行这才看到三叔,原来,老爷子一早吩咐他亲自去接一个年岁较大的族人,此刻,他正候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边。见了景陌行,三叔远远地颔首,就当做是打了招呼。小厮端着托盘,托盘上放满了茶水,景陌行把茶水一杯杯依次放在老人们面前,一个个恭恭敬敬地问候,一圈下来,竟感到胳膊有些乏力。景陌行特地观察来人,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找到所谓的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当景陌行感到疑惑时,一个白发老头缓缓开口说道:“陌行,你的哥哥马上就要到了,兄弟相见,我们这些长辈真的很羡慕你啊。”
说话的是景陌行的七伯,说是七伯,事实上他跟老爷子也不过是表兄弟的关系。碍于景家家族观念浓厚,他才得以一直有资格出现在景宅老家。“我也正等着跟他见面。”
景陌行不动声色地说。在景家,除了景老爷子,他并不相信任何人。更何况,这些人的立场,老爷子已经透露得很清楚。既然摆明了不是向着他,他又何必掏心掏肺地对待。“哈哈哈……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七伯笑着说。景陌行没有多说话,帮所有老人上完茶后,他便径自坐在了沙发上不起眼的一角。“说起来,他这个哥哥,可是比他更有继承家产的资格。”
说话的是四叔。此时,四叔就坐在景陌行身边,可他却仿佛看不到景陌行一般,正侧着头跟坐在另一边的六伯说话说话。“是啊,我们景家的规矩,一向是长者优先。”
六伯同样像是看不到景陌行的存在。哼,这些老东西!景陌行不禁在心里暗骂。他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实力拿回来的,尽管,他曾设计过景泽,可那也是因为景泽实力大不如他。这些老东西,竟然明目张胆地支持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哥哥,简直荒唐可笑。“四叔,六伯,你们聊,我去书房里叫一下父亲。”
景陌行微笑着说完,径自向书房走去。刚转过身,景陌行就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走着瞧,景陌行的心情蓦地变得狠戾,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当然不会说让就让。景老爷子似乎早就预料到景陌行会回到书房,听见脚步声,便淡然地吩咐:“你坐沙发上休息会儿吧,待会儿跟我一起出门见其它长辈。”
“是,父亲。”
景陌行恭敬地回答。“不用拘束,你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下属。”
老爷子说。“好……”事实上,景陌行觉得,他跟老爷子之间的关系,确实更像是上下属。老爷子似是在翻阅一本书,景陌行见他眼睛未离开过书页,便也到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翻阅,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唯恐打扰到老爷子。“你看的是什么书?”
景陌行正沉溺在书中的世界,蓦地听到耳边传来老爷子的声音,不禁吓了一跳。“父……父亲,是《孙子兵法》。”
景陌行连忙把书合上,露出封面,说道。“年轻人看这种书做什么,你现在能看懂多少?”
老爷子似是不屑。“我是随手拿的,”景陌行说,“倒也能看懂一些。”
“这本书,你要是能彻底看懂,景氏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老爷子说,“走吧,我们去客厅。”
“是,父亲。”
景陌行回答,亦步亦趋跟在老爷子身后走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