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澜沧温柔地捏捏聂箐箐手掌上的肉璇,那微小却铿锵有力的力量似乎在给她打气,似乎等待随时带她闯出这里,逃离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聂箐箐咧开嘴。方澜沧牵着她的手,一脚一步地带她离开这里。“站住!”
突然,方父阴沉的大吼一声。“翅膀硬了!你这是要飞啊!”
方父不怒反笑。他指责方澜沧道:“家里人是怎么养你的!含辛茹苦把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顶撞长辈吗!为了个莫名其妙的外人,你要把母亲气死吗!把我气晕?”
“哈。”
莫名其妙的外人。聂箐箐脸色一白,手瑟抖起来。她苦涩的心想,原来,到了现在,方家人还是没有把她看做自己人啊.紧紧握住聂箐箐手的方澜沧感受到了心上人的心酸,他心疼地低下头看她。暴怒把一旁的方母也吓了一跳,她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觉得底气一下子暴涨,也跟着火上浇油起来。她紧跟着低低地哀嚎道:“澜沧……”声音一出,方父更怒。他怒视方澜沧,却看到方澜沧在埋头专心看聂箐箐、一直没顾得上搭理他,嘴里气的哆嗦,不停地嚷着“岂有此理”。“父亲。”
这时,方澜沧开口了。“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么?有关这件事,你何不问问母亲?”
方父一僵,想是没想到“逆子”还能不紧不慢的回话。莫非事情还有隐情?他看向方母。方母作低泣状,道:“这个女人带着我儿一整日都不务正业,我心生不满,不过责备了她几句。我儿,你为什么这么生气?你不要生气,你不喜欢,我就不这样了.”方母故意停了一下,接着道:“我儿,你从小到大都没让我们操心过,如今你却为了个扫把星让我心肠断掉唉,儿大不由娘,那个女人,你……唉。”
语气阴阳怪气。方父脸色越来越不好,呵道:“方澜沧,你若还有点身为人子的自觉,便赶紧跟你母亲低头认错!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怎么就惹了个闹事的儿媳!唉。”
后面这句话简直是直冲聂箐箐而去了。“贱人!扫把星!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家闹成这样!”
方母厌恶地冲聂箐箐骂。聂箐箐面色惨白,心里的难受和难堪似潮水,来来回回地冲击她。这情况真是槽糕透顶了,任是哪个再坚强的女人在此刻,都不免只能睁大眼睛,屈辱地受着。聂箐箐委屈地心想,母亲,我为了你儿子挨了一刀呀,还为你儿子生育了女儿,为什么你始终对看我不顺眼被人家指着头骂,到这步,聂箐箐竟然都没有恨她,只是像个受了委屈的少女一样难过。“母亲,你不该这样,你对箐箐不公平。箐箐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她现在伤还没好多久,你这么能这样对她?”
方母冷笑:“我儿,你不知道,有多少有心计的女人想要靠近你,你瞧,母亲一不留神,就有人攀上咱家来。什么手受伤,不就是获取同情心么。如果你实在在意,母亲可以赔偿她,让她如愿以偿——只要这女人远离我的孩子。”
方澜沧狠狠皱眉头,想要再说点什么。这时,聂箐箐轻轻扯了一下方澜沧的衣服。方澜沧一愣,黑曜石般眼睛,深邃地转向聂箐箐。聂箐箐很安静地对上他的视线。她的眼神恬淡,一点阴影都没有,而她的眼神恳切,几乎是短短的一秒,方澜沧就明白了这个身后小女人的想法。好像出人意料,又好像意料之中,她竟咧开了嘴。聂箐箐说:“方澜沧,不可以。”
澜沧,我很高兴你愿意为了我对抗世界,但如果那是你的父母,就不可以。他们爱你啊。他们看着你出生,为了你而欢天喜地,你的欢乐是他们的欢乐,你的痛苦是他们的痛苦。虽然你的父亲不分黑白,虽然你的母亲荒唐如斯,但只要有了一个“爱”字,便足够了。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在乎你。所以,“你不要对你父母吵。”
“可是,母亲对你太过分了。”
方澜沧心疼地说。他还记得自己被绑架时脖子上被架上刀的心境,是聂箐箐扑上来,挡在他前面为他受罪。如今伤才刚好,他的母亲却急着打压、嘲笑他的妻子。如果是别人,方澜沧发誓一定让那人生死两茫茫,连思量都别想思量。可是,这是他的母亲,是怜爱他的母亲啊。一边是受委屈的妻子,一边是尖锐的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方澜沧是真的很难做。不过,就算是这样,方澜沧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的妻子的。聂箐箐摇摇头,说:“她是你母亲,她值得你尊重。没有关系,我不在意。”
我不在意你母亲厌恶我。不在意吗?怎么可能。方母一直觉得她聂箐箐是个扫把星,不仅如此,还觉得她是个贪图富贵的。聂箐箐很心酸。她从来没有刻意想要贴上方澜沧和方家,没错,她的确很需要钱,但难道她真的贪婪钱财吗?她是一个独立的人啊。很小她就生活在孤儿院,体验到诸般不易,有着强烈的自尊心。被领养之后,养父母待她很好,她也很感恩他们,拼命赚钱要回报他们。在她心里,养父母便如生身父母。这也造就了她不服输的倔强性格。她纵使天真,纵使总是对世人抱有善意,却也很容易发现类似方母这赤裸裸的敌意。方母的为难、谩骂,她怎么可能不在意呢。最亲爱的养父母唤她箐箐,其实是取自“箐箐暮雨洗清秋”的意思。养父母是希望她能够无惧涩秋,无惧风雨,希望她能像傻瓜一样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像傻瓜一样无忧无虑的快活。而现在,她只是像傻瓜不理睬罢了,只是为着一人的缘故对对她恶意的人仇怨不起来罢了。她把自己的固执和倔强藏起来,为着一人的缘故。方澜沧眯眯眼,手放在聂箐箐头发上缓缓抚摸着。他微不可闻地叹一声。“你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