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悲伤让顾安然昏迷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护士小姐正准备给她输液。她微微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护士小姐发现她醒来惊喜道:“你醒了?太好了,叶总一直守着你呢,刚才出去打电话了,我去喊叶总过来。”
顾安然来不及阻止小护士已经欢快的跑开,顾安然静静的看着床头的日历发呆,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呢?她的心里竟然隐隐期待并相信这真的只是一场梦罢了。她没有逃离叶氏医院,沈墨寒没有和她见面,他们也没有遇到沈清源派来的杀手……顾安然闭上眼睛,脑海里立马浮现沈墨寒戏谑魅惑的笑容:“安然,你那么紧张会让我觉得你还爱着我。”
“安然,因为地狱没你,如果有,我宁愿下地狱,甘之如饴!”
“是,我是混蛋,我这就让你知道混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你特么的还真是个混蛋!”
顾安然闭上眼睛,眼泪默默流了下来。现在才发现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骗她他爱的是江晓静,骗她在协议上签字,将所有资产全转到了她的名下。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千宇投资公司收购的所有产业都是当年千宇集团破产后被其他企业收购的部分。顾安然捂着脸,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为什么沈墨寒,为什么你要一个人承担这些?叶司承在门口站了很久,他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发泄和独处。沈墨寒,你真卑鄙,即使死了也要在她心中强占下一席之地。叶司承稳步走进床边,递过去手帕。顾安然却没有接,脸朝着窗外平静的问:“沈墨寒的后事呢?”
叶司承说:“沈清源一手操办的,已经结束了。”
他看不到顾安然的眼睛,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是怒火是悲伤是仇恨还是别的什么。顾安然扭过头,漠然的看着叶司承:“我要出院!”
叶司承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深邃的凝视着顾安然:“你需要休息。”
他当然知道她想干什么,她昏迷的时候手里都一直紧紧攒着沈墨寒给她的钥匙。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她和沈墨寒有共同的秘密花园,而他叶司承永远是旁观者,永远无法踏足他们的领域,距离亲疏一下子泾渭分明。叶司承温柔道:“乖,你身体还很弱,再过几天吧。”
顾安然坚持:“我要出院!”
叶司承的眸子里渐渐染了层霜,手掌握紧松开握紧松开,反复了几次,目光才渐渐柔和了下来,沉声说:“好。”
顾安然抱着试试看的心理给赵暖暖打了个电话,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了。这个时候她尤其不希望叶司承帮忙,看到他她就会想到伊茜,想到伊茜,她就会想到他曾经的背叛。本来没期望能打通的,毕竟赵暖暖在美国,而她打的是中国移动的号,结果却出乎意料,赵暖暖清脆悦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安然,你怎么样了?”
顾安然愣了愣,他是知道她这边发生了什么吗?“暖暖,你在哪里?”
孤寂凄凉的心终于找到一股温泉。“我刚下飞机,正在出租车里,我一个人,嘉明和楚轩在我爸妈那边,你没事吧,在哪儿,我直接过去。”
顾安然握着电话心里一阵感动,人总是再被爱情伤得遍体鳞伤的时候才发现友情的可贵。赵暖暖为顾安然办理完出院手续。临走时,顾安然拒绝了叶司承的任何帮助。叶司承站在顾安然和赵暖暖身后的大门口,脸色阴沉沉的,看赵暖暖就像看死人一样。而赵暖暖仿佛毫无察觉继续欣然做他的超级灯泡。“安然!”
叶司承忽然深情的喊住了她,“老婆,玩够了记得回家!”
顾安然嘴角抽了抽,赵暖暖惊讶的目光在顾安然和叶司承之间来回穿梭,啥时候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H大还是老样子,教三和教六是法律系经常上课的地方,当时顾安然和沈墨寒喜欢坐在最后一桌,现在去看依然能找到顾安然当年刻的字“沈墨寒哥哥LOVE安然”。图书团前面是个湖,湖和草坪相连,晚上的时候有很多情侣在湖旁边的草坪上约会,坐在草坪上谈情说爱。顾安然也曾想拉着沈墨寒去凑热闹,却被沈墨寒一句话给恶心到了,后来就再也不想去了。沈墨寒指着草坪上悠然自得的白鹤说:“你看到草坪上的白鹤了吗?”
顾安然点头,学校生态环境非常好,引来好多鸟类。沈墨寒说:“这草坪就是这些鸟类的天然粪场,伸手一摸保准能摸到许多不规则体排泄物,要是不相信,你可以拿到太阳下仔细看看,再不行就嗅嗅,要是还分辨不出来可以放进嘴里尝尝,晚上有露水的时候排泄物会被软化甚至稀释,坐上去……”呕……顾安然去草坪上凑热闹的念头彻底打消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却又像什么都变了一些,就想她和沈墨寒居住的小屋。沈墨寒把他照顾得很好,就像这五年来他们扔一直住在那里不曾离开一样,可现实却不是。顾安然用那串钥匙中最大的那个钥匙打开小屋的防盗门,里面整洁干净。阳光透过纱窗照进屋里,让整个小屋显得温暖明亮,茶几上的杂事还是铺开的,仿佛主人刚才还在这里看书。顾安然的眼眶一阵温热,她熟门熟路的走进卧室,卧室的床上还是当年她死乞白赖非要铺上去的粉红色Hello—Kitty图案的床单,心仿佛在被凌迟……她用钥匙打开床头柜中间的抽离,抽屉里有个精致的礼品盒,扎着粉色的蝴蝶结,上面有一行小字:安然,记得我们的约定约定吗,你满二十岁的时候我会回来娶你,你……还要我吗?一阵揪心的痛。顾安然抖着打开礼品盒,黑色丝绒衬垫上是对璀璨美丽的情侣钻戒,钻戒下面有封折成心形的信。顾安然绽开信纸,信上的时间赫然是三天前的日期,沈墨寒在去医院接她之前来过这里!纸上的字体潇洒飘逸,刚劲有力:顾安然,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表明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很多话想对你说。以前没有勇气,现在没有机会。五年前的事你肯定想知道真相也有权利知道真相,我将所有的证据收集齐全了,保险箱里都是,需要的话就拿去吧。对不起顾安然,我欺骗了你,对于我的身份,那是我心痛的伤疤,丑陋而狰狞。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不想你知道我是沈清源的私生子,还未出生就被赶出了家门,不想你知道我过着要饭的生活。五岁那年我和母亲卑躬屈膝的回到沈家希望能够得到认可,结果却是我被打折了腿。那天下着大雨,我浑身湿透得了肺炎,继续住院身上却没有一分钱。那天,母亲去地下酒吧做了援交,甚至因此染上了艾滋病,从我出院那天开始,我就被称作妓女生的杂种,我是不是很脏?我恨死了那个叫沈清源的男人,他明明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母亲的辛苦,他却冷眼旁观甚至恨不得我们死掉,免得坏他名声。我母亲也恨着他,甚至比我更恨,但不得不承认她是个坚强的女人,被社会唾弃,遭世人白眼,人尽可夫,却依然坚持把我养大教我学会自尊自爱。她只对我提过一个要求,而那个要求就是临终遗言。她希望我想进一切办法进入沈家,挣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尊严、财产、地位……所有!我是她的复仇工具,这是我的路。我答应了,所以去见了沈清源。那时瀚宇集团刚起步,沈家几乎把所有资产都投入其中,然而瀚宇集团却并不像他们期待的那样蒸蒸日上。瀚宇集团主要业务和千宇集团多有重合,处处受到千宇集团压制。如果瀚宇集团倒了,沈家也会气数将尽。沈清源在调查千宇集团的过程中得知你对我有心,与我约定如果我能够找出千宇集团或者其老总犯罪的证据,或者通过别的手段打垮千宇,并且我能够借此机会一举成名的话,他会承认我的身份。我当时真的被复仇冲昏了头脑,我开始有目的的和你交往。安然,对不起,我知道说什么都很苍白,但,对不起,我确实利用了你。我发现我越和你交往越喜欢你,我甚至……想过放弃复仇。然而我发现沈清源还派了别的奸细在千余集团的时候,我决定继续。我必须比那个奸细更快找到证据,只有我先掌握了证据我才有选择的权利。谎言就像滚雪球,你必须用一个谎言来掩盖另一个谎言,最后越滚越大。当我意识到应该像你爸爸坦白的时候,我已经越陷越深,已经解释不清楚了。洗脱罪名容易,但是洗脱人们对你的看法却非常难,我怕你爸再也不相信我,再也不让我们相见,我实在不愿冒险。我想或许等我当着他的面把证据销毁时他会信我的吧。可惜,你爸爸早发现了我目的不纯,当我拿到证据时,你爸半夜回公司取东西,发现行为不轨的我和我手里的账册以及其他公司机密,他先是震惊,后愤怒的追着我打。我在夺取他手里的拖把时不小心把他推到,他撞到了头部,鲜血直流,惊动了保安。沈清源派来的细作将我救走,从那一刻起,我就变成了沈清源的奸细,而不是顾安然的男友、方忠平的爱徒,一切都变了。证据被夺走,我被软禁。他告诉我我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回去过猪狗不如的生活,整天被监视,被心爱的人憎恨唾弃,或者顺水推舟借此一举成名,未来想办法弥补。我很清楚贫穷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永远无法翻案,永远无法澄清事实。而你也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古只有强者才能颠倒乾坤、力挽狂澜,所以我选择了后者。顾安然,我无论结局怎样都是罪有应得。我处在这个肮脏的漩涡,早已两手沾满罪恶。我只是放不下你,却遗憾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能让事情按着我想的方向前进,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过得轻松快乐一些。所以,复仇这样的事还是由我来做吧。小区的保安见到你了吧,我吩咐过他,你回来这里的时候就是他把这些材料寄给检察院的时候。所有的罪恶终会被揭露,罪犯终将受到惩罚。至于你爸爸的罪名,我想检察院会有个公正的说法的。抱歉,顾安然,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至于叶司承……我不想承认,但他真的对你不错。要幸福,顾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