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这口科学探井就停在11055米上，排在世界第三位。虽然没到预定深度，但已经获得大量岩芯，算是完成了任务。鲍英凯终于可以带家人回大城市了，孩子也不用在农村读高中。不过他对那口未完成的井还是耿耿于怀。闲的时候，鲍英凯把柴立伟录的几段音频带给一位生物学家。对方听完，判断是灵长类动物的叫声！“要不是你带来的，我就拿它去报警了。这完全是人类被折磨时发出的惨叫嘛。你们从哪个深山老林里录的？那动物有标本吗？照片也行？”

鲍英凯无言以对。几年后，已经升任公司技术主管的鲍英凯去俄罗斯参加学术交流。他想起当年苏联人在克拉地峡钻的那口世界最深井，便问俄国同行是否知道当年总工程师别列金的下落。俄国同行耸耸肩说，那人现在已经成了修道士。鲍英凯很吃惊，打听到别列金所在的修道院，登门拜访。虽然看破红尘，不过有昔日的同行来，别列金还是愿意接待。他已经年过八十。耐心听完鲍英凯的介绍，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我好多年不关心地质学。你们也到那个深度了？我们做过，美国人做过，但谁也没钻到更深的地方。”

鲍英凯很想说，你们没做成，我们未必不能做成。不过自己是来请教的，就按住话头倾听对方的讲述。“在你们之前，全世界超过一万米的科学探井只有三口，一口是我们打的，一口是美国人打的，一口是俄美联合和在我们国土上打的。全世界光登陆月球的飞船就比这多一倍。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这……技术难度大吧？”

别列金摇摇手指。“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教义。我们认为，上帝管理宇宙中所有地方，只有一处除外，那就是……”他指了指地下“……上帝不在地狱里，他不保佑我们的技术在那里能成功。你是中国人，你们道教有一个说法，叫清气上升、蚀气下降，对吧？”

鲍英凯不懂道教，不过这个术语他到是听过。“您老对中国文化很有研究？”

“我别的不关心，只对世界各国人怎么描述那里有研究。离开工程队后，我就专门搜集这些资料。”

别列金说的时候，手指尖一直朝下指。“在你们道教理论中，好的东西都往上升，坏的东西都往下降，所以，一万米深啊……你想想。”

鲍英凯觉得自己这趟白来了，人老了就迷信，洋人也不例外。“对不起，我知道您当年的钻探计划没有完成。本来想打到一万五千米，到一万两千米就停了。但我想这还得从自然角度来解释比较好。”

“自然角度？”

别列金冷笑一声。“你知道我们那个工程为什么下马？”

“因为前苏联解体，俄罗斯政府当时没钱支持下去。”

“那是公开的说法。其实在戈尔巴乔夫上台时，我们就过了一万米。接下来快十年，我们才又钻了两千多米。那段时间里，录音师通过井孔录到好多奇怪的声音。再后来，不少工程技术人员和地质学家患了癌症，而当地并没有辐射异常。项目负责人到那里视察，回去后居然发了疯，进了精神病院。自然角度？呵呵。我们停掉它，是因为它很不祥！”

别列金的声音停住了，眼睛望着虚空，仿佛在遥视几千公里外那口不祥之井。“我永远忘不了我听到的声音，有的哀伤，有的凄历，有两个工人在夜间突然听到那声音，被吓疯了。我们用超声波探测过，地下没有空穴，从提取出来的岩芯上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但那里，那是完全不同的地方，物理学可能已经没用了。”

半小时后，别列金把中国同行送出门去，临走还不忘嘱咐一声：记住，一万多米啊，别过那个界限，下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