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经常一个人开车到郊外的墓园,站在席简南的坟前,凝视着墓碑上席简南的照片,寒风凛冽,但是想到她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席简南,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总算暂时消失了。这个周末,纪以宁又来到墓园。她穿着雪地靴,长长厚厚的外套,脖子上的围巾把耳鼻都裹住了,鼻尖被冬季的寒风刮得有些发红,但是她没有感觉。这是她离席简南最近最近的时候,她心里脑海里都是他的模样,哪里有空去感觉别的东西。“以宁……”好像有人在叫她,声音低沉清越,她望过去,恍惚看见了席简南。他站在距离她二十多米的高处,银装素裹的空旷世界里,他颀长的身躯显得那么拔俗出众。风扬起他外套的衣角,他对着她微笑:“以宁。”
纪以宁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但是她不敢眨眼,也不敢抹眼泪。席简南好不容易才又出现在她面前,笑意浅浅,好像要定格成一幅隽永的画卷。她害怕她一动,席简南就会烟云一般消散不见。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来,终于彻底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擦掉眼泪,席简南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简南……”纪以宁久久地望着席简南的幻影出现的地方,不自觉地呢喃出他的名字。许久后。纪以宁收回视线,看着墓碑上席简南的照片,抹掉脸上的泪水,扬了扬唇角:“你等我。”
或许只需要再一个二十五年,他们就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虽然很漫长,但是他们只能等,等她完全放下了人世间的牵挂。又站了很久,陈嫂打电话来催回去吃饭了,纪以宁才俯身吻了吻石碑上席简南的照片,转身离开墓园。周日的晚上,一个酒会纪以宁不得不出席,公司要和一个外商谈一个国外的投资项目,两个外商今天抵达S市,也会出席这个酒会。当然,同时出席的还有席氏的竞争对手。最近这一个多月纪以宁的睡眠已经好了很多,加上陈嫂天天给她炖各种补品,所以她的脸色并不难看,化了个淡妆,换上礼服,坐上了陆逸之的车。“谈下来应该不会很难。”
陆逸之说,“我们以前合作过,他们很佩服简南。而且他们是英国人,你又在英国生活过七年,肯定能找到共同的话题。所以,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一点。”
纪以宁点了点头,到了酒店后,跟陆逸之一起进去。两个外商都十分佩服席简南,本来席氏已经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合作对象,可是席简南溘然长逝,他的妻子,他们无法无条件地相信。纪以宁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微微笑着,用标准的英式英语得体地和对方交谈,做出承诺,终于说动了对方。“席太太,你和你丈夫一样优秀出众。”
外商朝着纪以宁伸出手,“我们把签约时间定下来吧。”
纪以宁握上对方的手,定下了签约时间,接下来的交给了陆逸之,她走到了阳台上。也许是怀孕的关系,她总感觉越来越累,特别是应付人的时候,总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倒下去。阳台上风大,陆逸之把纪以宁的外套给她拿进来递给她:“披上吧,小心着凉。”
“谢谢。”
纪以宁穿上外套,沉吟了一会,“逸之,那天……最后见到简南的人是你,对吗?”
那天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这三个月来纪以宁甚至不敢去回想,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来问了。“是我。”
陆逸之说。“最后,简南说了什么?”
纪以宁看着陆逸之,雾水渐渐地在她的眸里蔓延开。念及席简南的名字,她依然会潸然泪下“他让我照顾好你和小律言。”
陆逸之回想着当时席简南的话,“他希望你和小律言好好活下去,不要再想他。还有,他说他一直欠你一声对不起。”
纪以宁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我早就已经不怪他了,我只是恨我自己在那样的情况下转身离开。在他跟我说‘照顾好自己’的是时候,竟然没反应过来他是在跟我道别。”
“……其实,”陆逸之犹豫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他的病复发了。”
纪以宁一愣,愕然看向陆逸之:“怎么会?陈嫂不是说,他七年前就已经治好了吗?”
“七年前只是治愈了他的咯血而已。”
陆逸之叹了口气,“并没有根治,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复发。他的病跟一般的咯血症不一样,这种病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亚洲就他一个患者,北美那边四个,全球就五个人得了这种病。”
“他是在知道小律言被绑架的时候复发的,我们把他送去医院,医生还是和七年前一样束手无策,并且他们已经没有办法止住他的咯血。也就是说,他只能等待死亡。”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小律言的命。”
“以宁,简南希望你和小律言好好活下去。所以,你一定要坚强,熬过去,知道吗?”
纪以宁的心脏跟被人揪住肆意蹂躏一样疼痛得无以复加,那天,席简南回到家的时候脸色那么苍白,他一回家就躺到了床上,她却察觉不出来他生病了……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席简南。纪以宁已经泣不成声,只能咬紧牙关点头。她会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席简南希望她怎么样,她就怎么样。她再也不会让席简南失望了。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后,纪以宁先离开了酒会现场,她想回家了。进了电梯,电梯门自动合上,缓缓下降,纪以宁在那一瞬间有种晕眩感,她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休息。到了一楼出了电梯,一股晕眩感排山倒海而来,她找不到东西支撑自己,轰然倒在了地上。四周好像有惊叫声响起来,有人喊着叫救护车什么的,纪以宁听得不是很清楚,她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