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默默的注视着一段时间不见更显俊朗挺拔的顾维，见他的目光扫过来，连忙掩下眼底的异色，带着弟弟打招呼。　　顾维诶了一声后，瞧着林航脸色苍白，有点打蔫，关心的问道，“小航没事吧？”

林航急忙打起精神说道，“没事。顾大哥，我吃点东西缓缓就好了。”

拎着提包的柯毅担忧的望向林航，抿紧了唇。　　顾维知道，从林区到省城，大概要坐一夜的绿皮火车，身强力壮的大人都会感觉乏累和辛苦，何况林航这个心脏先天不好的孩子，所以立即带着他们朝着站外走去。　　等确定停在出站口没多远的小白车就是顾维的新买的车子，顾洪杰欣喜的“哎呀”了一声，然后跑了过去。　　顾维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回头看见林航和林语似乎也跟顾洪杰差不多的表情，只不过更加矜持一些。　　其实这时候站前也有早餐店了，但顾维还是开车载着他们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老字号包子铺。　　去的途中，坐在副驾的顾洪杰的嘴巴和手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不是东摸摸西摸摸就是问东问西。　　直到坐到了店铺里吃早饭，也不时的望向门外的车子。　　顾维只好无奈的命令道：“别看车了，又丢不了。好好吃饭。”

顾洪杰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我吃着呢。”

他说话间赶紧把手里的猪肉馅包子咬了一大口，又喝了一口粘稠的米粥。　　见林航流露出羡慕之色，顾维又温声道，“你们也都多吃点，不够再点。”

“够了，够了，顾大哥。”

“顾哥，我这都吃不下了。”

林语也小声的说了一句。　　柯毅虽然是个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却也有着细心的一面。　　或许之前他没有看出来林语对顾维的心思，这次回来也全明白了。　　一想到看过人家顾维找的对象是那么的漂亮，他也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　　饭后，顾维把人送到了招待所。　　留下姐弟俩好好休息，他带着柯毅和顾洪杰去找徐开林帮忙买卧铺票。　　省城到京城要一千多公里，平常时候没座咬牙硬捱也能对付，但这次带着林语林航，不同以往，该花的钱必须得花。　　徐开林现在的人脉比从前还要好，一口答应了下来。　　之后，顾维又把柯毅送回，才驱车去往服装店。　　车里只剩下两人，顾洪杰说话也没有了顾忌。　　“你发过去的货卖的可好了，我爸说眼看着天热了，男女西装就先不补了，脚蹬裤和衬衫裙子啥的多发点，市里有的都卖断货了……”　　脚蹬裤又叫健美裤、踩脚裤，一般以黑色为主，由丝质材料和人造纤维混纺而成，有很大的弹性。　　裤子上宽下窄，裤脚下连着一条带子或直接设计成环状，以便踩在脚下。　　一经上市，几乎所有女性，无论什么年龄和身材，人人都爱穿，无比的畅销。　　“好，等抽时间把货发过去。”

顾维又问道，“手表呢？”

顾洪杰立刻继续汇报，“李叔前几天又来家里拿了五千块钱的手表，听他说跑到南城的水解厂那块卖的挺好的……那两人卖的也还行，你走之后，取了两回。”

两人一路聊着天，到了服装百货商店。　　顾洪杰下车以后，先仰头看了看造型跟老家那边不一样的牌匾，然后又透过橱窗看向店里面。　　顾维在后面扒拉两下他的头发，“走啊，带你进去参观参观。”

“好。”

顾洪杰立即迈着轻快的脚步，跟在顾维的身后进去了。　　省城的百货服装店面积跟市里的差不多，但举架比那里要高，店内的装修更高档一些，即使同样的货品摆放在这里，感觉也更上档次。　　店长陶燕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瞧着一副笑面，人很随和，其实却很能干。　　她看到老板带着一个10多岁的男孩过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算盘，迎了上去。　　顾维扫了一眼店内几名女顾客和卖货的售货员，吩咐道，“不用管我们，你忙你的。”

“好的。”

陶燕从两人有几分相像的脸庞上划过，暗暗猜测着他们的关系。　　顾洪杰小大人似的背着手在店里转了一圈，然后煞有其事的跟顾维低声说道，“这里弄的不错。”

顾维忍俊不禁，故意逗趣道，“领导满意就好。”

顾洪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他们只是过来看看，并没有多呆，很快离开了。　　等回到了家属院，即便红砖外墙的楼房有些陈旧破败，室外的走廊和楼梯堆着各种杂物，一直住平房的顾洪杰也是赞不绝口。　　顾维不由感慨颇深，同时也能理解。　　毕竟，80年代，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还是很多人追求和梦想中的生活。　　到了322门口，顾维拿钥匙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洪杰眼睛亮晶晶的背着他的书包，站在门外却没有动地方，探头探脑的往里面张望。　　“哇！你的房间收拾的真好！也是木地板的！床也好，家具也好。”

顾维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快进去，待会儿邻居们都听到你弄出的动静了。”

顾洪杰可不想刚来省城就被人围观，急急忙忙的跨过门槛进了门。　　顾维唇角带着笑意的随手关好了门，然后把从车里拿下来的两个提包放到了暖气附近。　　顾洪杰也卸下书包放到了一边，迫不及待的探索起来。　　顾维也没管他，换好鞋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弄水洗手。　　顾洪杰走到矮柜那里，发出一声惊呼，“这个小坦克是子弹壳做的？谁给你的？”

“一个邻居老爷子送给我的，估计是他孙子手工做的吧。你喜欢的话，转送给你。”

顾维已经是大人了，对这种小玩意儿并没有太感兴趣。　　顾洪杰却喜欢的不得了。　　如果不是顾维催着他洗手洗脸，还在那爱不释手的把玩呢。　　洗过之后又换掉了坐车穿的那身衣服，顾洪杰终于被允许上床补觉。　　顾维生物钟一向是晚睡晚起，今天起了一个大早，也想眯一会儿。　　结果躺下以后，根本睡不着。　　尤其聊天，越聊越精神。　　顾洪杰翻身爬了起来，“你这楼房啊好是好，但也有一点美中不足。”

顾维大概猜到了那一点不足在哪，忍着笑问道，“说来听听。”

“没有电视。晚上看不了上海滩了！才演了几集，可好看了！”

顾洪杰已经习惯了家里有电视的生活，猛然之间到顾维这里肯定会觉得不适应。　　“想看上海滩还不简单，去老徐那里搬一台旧的回来。”

顾维知道顾洪杰是个电视迷，之前看射雕英雄传的时候如果赶上停电看不了，简直捶胸顿足。　　而80年在港城拍摄播出，最近才引进内地的上海滩，显然再度成为现象级的电视剧，造成万人空巷的效果。　　顾洪杰权衡了一下，用力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搬来电视了，附近没有电视的邻居都过来看怎么办？太闹腾了！这又不像老家那里，邻居都认识。还有，来之前，我爸我妈说了，只让我待一段时间就得回去，怎么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看电视上……”　　顾维又被他反复摇摆的样子逗笑了，刚要开口，房门这时忽然被人敲响。　　两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门口。　　顾维问了一句，“谁呀？”

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我是你褚爷爷。”

“噢，褚爷爷。稍等。”

顾维一边下床穿鞋一边小声的给一脸茫然的顾洪杰解惑，“子弹壳做的坦克就是他送给我的。”

顾洪杰闻言也连忙出溜到床边穿鞋。　　顾维打开门以后，看到站在门外的褚老爷子，右手拄着拐棍，左手还托着一个盘子，里面装着六七个蒸饺。　　“褚爷爷，快请进。”

“好。”

褚老爷子把盘子往前一递，“这蒸饺你接过去，我刚包的。”

“谢谢褚爷爷。我都闻到味儿了，肯定好吃。”

顾维也没推脱，就收下了。　　同时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只是单纯的送蒸饺，老爷子不会想着进来坐。　　“这孩子是？”

褚老爷子乐呵呵的拄着拐棍进了屋，好奇的打量着顾洪杰，感觉他们长得很像。　　“这是我小爷家的孩子。”

顾维拉过一个红椅子让老爷子坐下，他看出来顾洪杰正在纠结怎么称呼对方，笑着说道，“你也叫褚爷爷吧。”

顾洪杰松了口气，礼貌的打招呼，“褚爷爷好。”

“你好。上几年级了？”

褚老爷子和蔼可亲的问道。　　“再开学上初一。”

顾洪杰规规矩矩的回答。　　“那这孩子长得挺高啊，一般男孩都晚长。”

褚老爷的话音刚落，顾洪杰就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顾维感觉好笑不已。　　不过，自从过完年到现在，顾洪杰的确没少蹿个子，现在已经有1米6多了。　　唠了一会儿闲嗑，褚老爷子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前些天我大孙女在你朋友的店买了一台二手的彩电，搬回家听说看着挺好的。我琢磨想拜托你这几天帮我老头子选一台二手的黑白电视……”　　顾维听到前半段的时候还以为那台彩电出现问题了，结果后面发现并不是，不由哑然失笑。　　“不如这样吧，褚爷爷，明天我开车拉着你过去到店里亲自挑选。”

“明天去亲自挑选自然更好了，但是那会不会太麻烦你啊？”

褚老爷子想让顾维帮忙，又不想耽误人家的事儿。　　“没关系。就算没有你买电视的事，我也得过去。”

顾维对这位独自一人生活的老爷子印象很好，本着助人为乐的精神，能帮则帮了。　　“那太谢谢你了。”

褚老爷子十分感激，也打开了话匣子，说起了自己为什么要着急买二手电视机的原因。　　“我孙子不是赶上裁军，转业回来了吗，他到安置的单位报到捋顺了一点以后，就想给我买台电视机。　　虽说这些年他在部队里津贴和奖金之类的也攒了一些钱，但是都30了，还没结婚娶媳妇呢，我哪能让他花这钱。所以我就寻思先买个二手的便宜的看着，等以后不要彩电票了，彩电的价格也便宜了，然后再买。”

顾维既感动于褚百胜的孝心，又觉得老爷子真是个好长辈，知道心疼和体谅人。　　“褚爷爷，你这个打算很好，等以后彩电越出越物有所值，还不要票，到时候买最合适了。”

褚老爷子一看顾维很赞同他的计划，顿时笑的满脸褶子都加深了。　　等人走后，顾洪杰才轻声的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不解。　　“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裁啊？我想想都替他们难受……”　　关于这个问题，顾维也是查查资料罢了，具体的情况哪里会知道，只能把书面的一些理由讲了讲。　　后来，也不知道是真的困了，还是顾维的声音有催眠的功效，顾洪杰闭上眼睛睡着了。　　顾维盯着顾洪杰看了一会，他也打起了哈欠。　　两人虽然没有一起入睡，却是差不多几乎同时醒过来的。　　顾洪杰最开始还有些睡懵了，不知身在何处。　　顾维又手痒的抓了抓他乱了的短发，让对方清醒一点。　　之后，他们收拾收拾又出了门。　　柯毅三人显然也都睡了一大觉，状态比刚下车的时候好多了。　　顾维带着几个人在省城四处的逛了逛，又吃了不少好吃的，还看了一场电影。　　昏暗的影院里，大荧幕上播放着外国电影《超人》。　　顾维虽然看过几个版本的超人，但依然觉得这一部拍的很不错。　　超人穿着蓝色的紧身衣，红色的披风，内裤穿在外，在天空飞的英雄模样，有点酷炫。　　不过，后面超人的新服装已经没有这种设定了，变成了红腰带。　　顾洪杰坐在他左手边，完全被剧情吸引，连手里的健力宝都顾不上喝了。　　顾维又转头看了看右侧的林航他们。　　发现林航跟顾洪杰几乎相同的专注表情，嘴里叼着半截大米花一动不动。　　林语也目不转睛的看着电影，柯毅抱着手臂低着头像是睡着了。　　林语用余光观察到顾维转过头去，才偷偷的用手背抹了下眼睛，能够跟顾维坐在一起看电影，哪怕不是他们两个人，她也觉得特别的满足和没有遗憾了。　　电影结束后，他们随着人流一起往出走。　　顾洪杰和林航兴致勃勃的讨论着。　　“你说，超人为什么要把红裤衩穿在外面呢？”

“估计因为没人给超人洗裤衩吧。”

顾维听见，差点没笑喷了。　　等把三人送回招待所，他们回去的路上，顾洪杰还在思考。　　“你说超人为什么裤衩穿在外面呢？”

顾维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普通人与超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穿里面，一个穿外面，一个内酷，一个外酷。”

可惜，顾洪杰还不懂谐音梗，张了张嘴巴复述道，“内裤？外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