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陶辰被佣人带去外面的草坪上踢球。其他所有人，则全部被明彦亭聚集在了客厅。气氛冷得出奇，坐在首位的明彦亭主动打破僵局，“今天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我决定召开一个家庭会议，大伙儿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畅所欲言。”

过了片刻，没人吱声，明彦亭故意咳嗽一声，“怎么着，不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

明西的眸光闪了闪，开口：“爷爷，还是您说吧，我们做晚辈的听着便是。”

明彦亭点点头，还是他的西西贴心。可惜啊，因为当初那件事儿，西西这孩子已经不愿意跟他这个做爷爷的亲近了。明彦亭心中思绪万千，最终变成一股浊气缓缓吐出。“既然让我说话，那我就说几句。”

明湛忙应和：“是，爸您尽管说。”

明彦亭睨他一眼，明湛被这突然的一眼弄得心里十分没谱儿。正当他要深究其中的含义时，明彦亭突然开口了。“如今西西回来了，还带回了我的曾孙，我们明家折腾了这么多年，也该消停了，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明彦亭沉吟片刻，继续道：“无论这个家里以前发生过什么，从此刻开始，都给我忘得干干净净的！就算是为了我的小曾孙，也要表现出一家人该有的样子，我不希望这个家里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搞得家无宁日！”

明湛了然，老爷子这番话显然是针对清姿说的，同时也是在责备他这个当儿子的，没有能耐管好这个家不说，反而还让这个家变得乌烟瘴气。萧清姿自然也听出了明老爷子的弦外之音，神色凄楚道：“爸，这个家从明南夭折后就好不了了，何必再苦苦挣扎呢？”

明彦亭神情骤变，怒斥：“胡说八道，你给我闭嘴！”

明西的面色黯下来，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我为什么要闭嘴？”

萧清姿笑了，神色却染着浓浓的悲戚。“当年你勒令所有人不许再在明家提起明南的死，把这件事当成了明家的禁忌，可这件事并不会因为所有人的闭嘴而不存在。明南是我十月怀胎，拼死生下的亲生骨肉啊！他死了，我比谁都心痛，甚至恨不得代替他去死！而明西就是害死明南的恶魔，你要我如何忘得干干净净，如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萧清姿字字泣血，泪眼婆娑地捶打着胸口，敲得“咚咚”直响。明湛看着萧清姿这副样子，顿时心疼不已。明南夭折时，他就守在萧清姿的身旁，当年她九死一生，血淋淋地从产房被推出来，前脚刚踏出鬼门关，后脚就得知小儿子明南意外夭折的噩耗，当场便哭成了泪人，甚至哭到休克，直接昏了过去。再醒来时，萧清姿变得郁郁寡欢，整个人都阴沉沉的。情绪崩溃时，还几度想要抱着明西从医院天台跳下去。那时所有人都劝她，这只是一个意外，不能怪尚在襁褓中的明西，可是她听不进去，甚至因此患上了重度产后抑郁症，性格也偏执起来。这些过往历历在目，明湛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痛苦万分，更何况是妻子呢。“那你想怎么样？”

面对萧清姿的控诉，明彦亭的脸色变了又变。当年明南一夭折，他们老两口大受打击，双双去了国外旅居，直到明西十岁那年，听说明西差点离家出走，才连忙赶了回来，及时地阻止了更大的悲剧发生。儿媳妇的确受了不少的罪，可是不管怎样，他如今都不能再置明西于不顾了。萧清姿哑着嗓子，“我要的很简单，把陶辰留下，交给我抚养，就当明西为那件事情赎罪了。”

明彦亭下意识看向明西和陶小桃，面露难色。虽然陶辰是明家的子孙，但清姿提出这个要求，未免有点过分了。陶小桃瞬间紧张起来，暗暗抓住明西垂在身侧的大手。明西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努力调整早已紊乱不堪的呼吸，等情绪稍微平稳，才回握陶小桃的手，无声地告诉她不必担心，一切有他在。“这不太好吧。”

明彦亭迟疑地说。陶辰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但太强硬的手段绝对会引起明西和陶小桃的反感，他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萧清姿擦掉眼泪，语气坚定，“爸，我直说吧，当初我让明西迎娶小桃进门，就是为了孩子，如今她也算没有辜负我对她的期望，是该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无论如何，这个孩子我要定了，谁也不能带走！”

“强盗逻辑！”

明彦亭当即怒喝。“人家生的孩子，你说抢走就抢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明家这些年已经迁就你够久了，我当初犯过的最大错误，就是没能及时阻止你做下那些个荒唐事，你想想你当年怎么对待明西的，这些年又把明家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如今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任你这样下去！”

明湛听到这些话心里很不舒服，立刻开口维护妻子道：“爸，清姿也只是爱子心切，你何必如此苛责她？”

明彦亭气得随手拿起手边的一个物件儿就朝明湛的身上砸去。“你他妈也是一个糊涂蛋，你说你老婆爱子心切，明西也是他的儿子，怎么没见她一视同仁，当年你老婆怎么对待明西的，你都忘了吗？”

“你倒好，眼睁睁看着却视若无睹，没能尽到做父亲的责任也就罢了，还为了让你老婆顺心，故意闭目塞听，冷落西西，他当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们夫妻俩怎么狠得下心的？”

“孽障，孽障啊！”

明彦亭好一顿数落，明湛脸色惨白，羞愧得难以言语，这些年老婆和儿子宛如仇敌，他夹在中间，也难做人呀。“讨论够了吗？我认为今天这场所谓的家庭会议也该到此结束了。”

明西施施然起身，表情冷淡至极。明彦亭站起身挽留，“西西，你就不能陪爷爷多待一会儿吗？”

“不好意思，爷爷，我工作繁忙，没有时间在这里多耽搁，就先失陪了。”

明西的嗓音中尽显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