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艾本来在笑，听到这番话，渐渐有点笑不下去了。母亲这个词，对她而言，意义重大。“可以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失去了一个丈夫，得到了一个家，这样的代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当然可以。我一直后悔当初没有给苏瑞生一个兄弟姐妹，以后，如果我有一个万一，她连个亲人都没有。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好，情同姐妹，之前不提，是怕别人说我们攀附权贵，现在……我说这话，你别往心里去啊……现在，你离婚了，我反倒觉得我们更亲了，既然如此，干脆就当一家人，多好。”

苏妈妈越说越诚恳，李艾鼻子一酸，眼圈已经开始发红。她当然是愿意了。受够了孤独无依，受够了仰别人的鼻息、去努力抓住一个家，现在，在她最潦倒的时候，却反而能有一个自己的家了，她为什么不乐意？再说了，李艾一直将苏瑞当成自己的姐妹。她的妈妈便是自己的妈妈，她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儿子。“那我，以后可以和苏瑞一样，叫您……妈妈么？”

李艾轻声问。苏妈妈点头，满面笑容，“你愿意叫，我当然开心了，有这么漂亮的女儿，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待斯杰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只见两人抱成一团，又哭又笑的，激动不已。他还以为是苏瑞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反把他吓了一跳，等听完解释后，这才口松气道：“那我等会也要敬咱妈一杯。”

他改口倒快。李艾绝倒，严重地鄙视他。可是苏妈妈却觉得很开心，斯杰已经成功地笼络了苏妈妈的欢心。过不多久，两人的菜肴都已经新鲜出炉。李艾做的菜偏清淡，走粤菜风。斯杰则是川菜系，两个人的水平只可以用不相上下来形容，苏妈妈吃得胃口大开，待用晚餐后，斯杰抢着去洗碗，两个女人反而闲在客厅里无所事事了。“这小伙子，还不错。……他是不是在追你？”

苏妈妈朝斯杰的背影努了一下，先问了一句，又自己感叹道：“可惜年纪小了一点。”

李艾赶紧摆手，“不做考虑。他太小了，才十九。”

苏妈妈“哦”了一声，颇觉遗憾，等了一会，方自语道：“苏瑞有乐乐的时候，也是十九岁。哎……”李艾见苏妈妈的情绪明显萎靡下去了，哪里还敢接话，她连忙站起身道：“我去帮斯杰洗碗。”

“去吧。”

苏妈妈笑笑，当然明白李艾的心思：他们都不希望她太担心乐乐。不过，说她狠心也好，说她薄情也好，苏妈妈有时会想：如果乐乐真的有个好歹……对苏瑞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个孩子，现在又背上了一堆债务，在这样一个现实的社会，苏瑞想再婚，其实一点都不容易。她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孤老终生，一辈子都那么辛苦。至于乐乐……苏妈妈的脸色更差，整个人都纠结起来，其实也是担心的，祖孙俩一直生活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担心。想多了，头也跟着痛了起来，苏妈妈索性回房间躺一会去了。小小的厨房里，则挤着李艾与斯杰两个人，斯杰已经将碗刷好，正在用餐厅纸擦手，见李艾进来，他面色一喜，“你专门进来看我？”

李艾看着他喜气洋洋的脸，突然有点不想打击他，于是半真半假道：“是啊，好歹你长得还算养眼。”

岂止养眼，严格说来，斯杰绝对属于大帅哥的类型。除了长得高，四肢修长，五官也几乎精致得有点过分了。他现在还不怎么修边幅，倘若好好地包装一番，再拍一套硬照，也许他只靠这张脸，也能红透全亚洲。“多谢，如果你喜欢看，以后我天天过来给你看。”

斯杰很自如地笑道：“对了，刚才的赌局到底算谁输谁赢？”

“自然是我赢！”

李艾说这个结论的时候，其实有点心虚。她真的没料到斯杰的厨艺居然也这么好。“我之前在华人餐厅里打过工，在大厨旁边偷学了不少。”

斯杰看出了她的困惑，不等她开口问，已经率先解释了。至于李艾宣称“她赢了”的事情，他也没争辩，只是笑笑，笑容里竟然也有几分宠溺的意味。李艾被那抹笑容弄得心口一跳，忙忙地移开了目光。“你长得到底像谁啊？如果像你妈妈，你妈妈一定是个美人。”

她觉得自己有点没话找话。可是厨房的空间实在太小。一个大帅哥站在呼吸可闻的地方，两人的关系本就暧昧得可以，李艾觉得沉默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这样的沉默，或许会让她也想犯罪。哪知，斯杰却沉默了很久，好半天，才淡淡道：“我长得很像叔叔，如果你看见他，一定会觉得他更养眼。”

李艾怔住。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我不会让你见到他的，我怕你会喜欢上他。因为——”斯杰虽然不愿意承认，却还是不得不说，“他对女人的吸引力很致命。”

李艾哂然。她本来对那个所谓的叔叔并无多大兴趣，可是，听斯杰这样说，却忍不住好奇起来。这样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呢？斯杰收拾完毕后，便回去了。李艾本想将剩下的饭菜打包送进到医院，可是想了想医院里的Alex，还是没有动。这么好的机会，她应该留给Alex呢。Alex那个笨蛋，这次总该可以把握机会了吧。李艾口中的笨蛋，现在正在很细心地照顾乐乐。苏瑞一觉醒来，已经是午夜过后了，她很快起床，踩着鞋子便跑到了乐乐的病房，推开门，便看见了正在为乐乐擦拭嘴唇的Alex。他一直在这边照顾他。苏瑞心中一暖，折身倒了一杯热茶，走过去，递给Alex道：“你别陪着我守了，先回去吧。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总是劳烦Alex没日没夜地帮她，苏瑞真的很过意不去。Alex接过热茶，只是淡然笑问：“睡好没有？”

苏瑞点头。这一觉应该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好的吧。一整夜，连梦都没有一个。“以后要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累垮了。……乐乐现在已经睡着了，暂时不用在旁边看着。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Alex这样建议道。似乎从昨天开始，苏瑞就一直没有好好地吃东西。或者说，根本就没吃东西。苏瑞一愣，看了看此时睡得正沉的乐乐。医院的仪器闪烁着蓝色的光芒，重复而单调，让人仿佛进入了永眠的静谧。她也略微放心一些，想了想，应允了。至少，可以趁着吃东西的契机，将Alex赶回去。剩下的几天，就让自己独自照顾乐乐好了。反正还有那么多看护陪着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至于许少白说的特殊看护……她要赶紧筹钱请回来才行。一面打算着，苏瑞和Alex已经走出了医院大楼。又过了一夜，苏瑞看着门口熟悉的广场，突然想起前一夜，斯冠群的车停在那里的景况。她突然被一股奇异的脆弱所侵袭。晨风很冷，她很累。Alex转眸看向她，见苏瑞瑟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过去搂住她，可是靠近了一步，手臂却还是没有抬起来，他岔开话题道：“苏瑞，你还记得以前去疗养院演出的事情吗？”

苏瑞抬起头，很费力地想了想，这才恍然，“是你这么一回事，诶，你怎么知道？”

苏瑞从小便被爸爸送去学架子鼓，也一直在参加各式各样的演出，从高中起便混乐队。因为不是赢利性质的乐队，除了学校的活动外，只是常常去各大福利院啊，疗养院啊免费演出，所以没有什么影响力，知道的人就更加不多了。Alex浅笑，“我见过那个时候的你？”

“啊，是吗？你高中在这里读书？”

苏瑞颇觉惊诧。Alex则摇了摇头，淡淡的回答，“不是，我在这里住院。”

目光平和，面容纯美，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苏瑞却很是讶异，她想追问他得了什么病，又不知道这个问题算不算唐突，好在，Alex紧接了一句话，“病已经康复了，放心。”

苏瑞于是松了口气，“那就好，健康最重要。”

Alex微笑。凌晨四五点钟，街上开档的店铺并不多，他们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的豆浆店，进去要了两杯豆浆，一叠油条和小菜。这些小菜放在莫梵亚的面前，他绝对会不屑一顾的，可是，Alex却吃得很香，一口一口，仿佛热爱着食物本身似的，他吃东西的方式很吸引人，也很能感染人。不紧不慢，不徐不缓，让人觉得尽在把握。苏瑞又莫名地升出一种感觉来：Alex，独在一个世界。他是那个世界的主宰。Alex吃了几口，才发现苏瑞一直在对面看着他，他于是停下筷子，抬头问：“怎么了？不合胃口？”

苏瑞赶紧摇头，笑道：“只是觉得……你很神奇。”

“神奇？”

“就是很好看，呵呵。”

苏瑞赶紧改口，不怎么正经地调侃了一句。等心情放松下来，她又开始原形毕露了。就算经历了那么多事情，骨子里的苏瑞，还是一个大大咧咧，疯疯癫癫的丫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