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是莫梵亚变心了,我觉得不大可能,他本来就是一个感情白痴,难得开窍一次,开了窍,估计就会坚持一辈子,先排除。第二,他最近的压力太大。或者,是觉得自己做过什么事,配不上你……”李艾在电话线那头苦口婆心地帮苏瑞分析。“应该是压力大了。”
苏瑞已经打断了她。说起来,莫梵亚的压力真的很大,他被父亲摆了一道后,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所有人,都在想他会怎么反应,即便是莫博石,未尝不也是在盯着他。——梵亚,是在独立承担着所有压力么?上官雅芯与莫博石的离婚,并没有让任何人觉得吃惊。莫博石举报了silence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而他儿子也是其中的成员,虽然后来没查出什么罪证,以至于不了了之,但是,鉴于他这种行为,家里不闹家变才怪。不过,大家也只会认为莫博石是大义灭亲,并没有太多诟病的言论。上官雅芯已经重新搬回娘家了,萧萧则被她正式收为干女儿,就一直陪在她身边。萧萧自己的父母已经在收监彻查中。——大家都经历了家变,同样的经历,反而让两个女人更为紧密了起来。现在,无论上官雅芯去哪里,身边都会带上萧萧。只是,莫梵亚似乎对萧萧自动过滤。无论她在自己的面前晃多少遍,他都只当没看见。外公家离莫家其实并不太远,说起来,也是一个社交圈的,离婚之后,上官雅芯是关在屋里不出门,莫博石则因为事业做大了,也很忙,两人都不出门,所以,根本碰不上面。莫梵亚却渐渐崭露头角,他从前并不怎么喜欢那些社交活动,现在在那么大的舆论压力下,反而多了起来,他仍然姓莫,虽然父母离婚了,他也丧失了莫家的继承权,可是,莫梵亚这个名字,他并不想换。外公也曾问过他,“要不要改回上官?”
上官梵亚。被他拒绝了,“我并不想否定自己的过去。”
莫梵亚如是说。即便那一次,他真的伤得很重,莫家的人,本来都是现实而势利的,即便在路上遇见了莫梵亚,脸上都会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装作没看到,直接走开。——可即便如此,莫梵亚仍然不能否定自己的过去,包括莫博石的过去,从前二十多年里的点点滴滴,无论真假,毕竟是真实存在过的,不是么?在F国的时候,莫梵亚就住在外公家,在这期间,父子两没有见过一面。莫梵亚在F国的日子也很忙,他被外公引荐,认识了很多很多人。那些所谓的大人物,甚至还有从前S里的成员。外公的介绍就一句,“他是我的继承人。”
于是大家都在暗地里交换着眼神,对莫梵亚的态度也明显客气恭敬了起来。那是莫梵亚最为混乱的一个时期,他学会了一个词,叫做‘跟红踩白’。可是这些,他都不能与苏瑞一同分享,他不能告诉苏瑞,“嘿,你知道吗,原来你看的那则新闻,真相是这样的!”
他同样不能说,“哇,原来真正赚钱的花,是罂粟花。……或许我不该送玫瑰了吧。”
他更不能说:“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纠纷与战争吗?因为战争才是真正的利益来源。”
很多很多事情,一股脑地塞进他的脑子里,不住地挑战着他一直养成的道德观与价值观,他只能用自己的理解去吸收,最为平静的时刻,却是拿起话筒,听着苏瑞在电话那边说着生活与工作的事情:乐乐的新同学啊,她今天又面试的那个歌手啊,简直唱得她想抓狂,还有阿金新发明的菜式,那个司机抱怨为什么总是没工作……零零碎碎,柴米油盐。因为莫梵亚不与她分享,苏瑞就把自己的生活摊开来,放在他的面前。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进入另一个人的生活。他如果闭上了门,她就把门打开。她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想好好地经营这段婚姻与感情,倾尽全力的。莫梵亚虽然只是淡淡地应着,可是,他其实很想告诉她,这些都很重要,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对他而言,都无比重要。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来。莫梵亚同样能感觉到那份疏远,一份无形的疏远,仿佛她在天上,云之端,草之涯,蓝天白云。他却在地上,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时的婚礼,最后,只能变成冷淡。“好好照顾自己和乐乐。我过几天就会回去。”
“好的,你也是,自己要保重,天冷记得加衣服。”
苏瑞并不介意,她嘱咐了一句。挂断了电话。“没想到你也会成为这种居家好男人啊,我可记得,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十天半个月都不和我联系一次呢。”
莫梵亚身后,萧萧的声音也在同时响了起来,“你这几天明明有空,怎么不回去看看呢?”
莫梵亚没有接话,他皱了皱眉,转身,直接走出门去。出了屋子,莫梵亚看见上官老头正在前院逗鸟,他不想打搅外公,正想避开,上官老头在前面招了招手道:“梵亚,过来。”
莫梵亚这才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也低头去看笼子里的那只小鸟。这段时间,外公说想积德,总是会在鸟市里买几只小鸟,养几天后,再进行放生。莫梵亚也不认得这些鸟叫什么名字,反正它们很快就会离开了。“现在F国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怎么不回去看看苏瑞他们?”
外公淡淡地问:“你应该很想家里那边吧。”
“嗯,很想,但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我并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到苏瑞。她的工作也很忙。”
莫梵亚微微一笑,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此时的心情。就是想一个人呆着。可是,隔着大洋,也许冷落苏瑞,还不会那么伤,倘若面对面,他怕自己会让苏瑞不开心。没来由的担忧。外公却一脸洞悉,他伸手,扶住莫梵亚的肩膀,直起腰来,“想让你建立一个新的silence,改变从前的模式,你就得先了解它,彻底地进入它。我知道这样很难。也许你每天都要问自己,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是外公对你有信心,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孩子,你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可以做,然后,在其中找到平衡点。众人皆醉,你不能独醒,但却同样不能和他们一样醉。”
“嗯。”
莫梵亚淡淡地应着。也许他现在的困难,是找不到那个平衡点,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做到最好。“还是回去吧,我没有让你对这件事保密,如果对方是自己的妻子,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说的,因为,婚姻最起码的前提是信任。”
外公又劝了一句。莫梵亚沉吟片刻,然后转身往屋里跑去,“我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