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许沫沫快要抓狂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把筹谋坏事筹谋得这么明目张胆的人。“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

陆彦宸毫不在意地说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有双重人格的人。”

“知道这个和知道你找我帮忙是两码事！”

原本打算和陆家再没有任何关系的，可现在看来，越是想撇清就越是撇清不了，陆彦骁那边就不用说了，陆彦宸这边现在还跟她分享了一个这么劲爆的秘密，许沫沫懊恼得想砸自己脑袋。“我说，既然他知道你说的话做的事，为什么你不直接和他沟通呢？”

许沫沫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对啊，你可以和他沟通啊。你们原本就是一个人，不是更容易找到双赢的方法？我一个外人，能帮上什么忙？”

“你以为这是做生意呢？”

陆彦宸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许沫沫，还是在嘲讽他自己。“这不是做生意。”

他一脸怅然地说道：“这是你死我活的争夺战。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和他原本就是一个人，所以他怎么想的我心里清楚得很。我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要把我消灭了的想法的，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恶意。另外，我和他之间的沟通，是单方面的。只有他能听见我说的话做的事，我却不能听见他说的话做的事，这样的沟通有什么意义？”

“你沟通都没意义了，那我还能做什么？”

许沫沫立即找到了反驳的点，当即说道：“他连你的想法都不在乎，难道还会听我的想法？对不起，就算你拿芷蔓小姐来压我，我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许沫沫再次转身，再次准备离开。陆彦宸上前一步，抓着她的胳膊，脸上的着急让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他救过你两次。”

陆彦宸急急地说道：“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以前两度想把你掐死，都是他出来主导这个身体，把你救下来了。他既然愿意救你，肯定也愿意听你的话。”

许沫沫扭头看了陆彦宸一眼，凉丝丝地说道：“你也知道要掐死我的是你，救我的是他，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做对他不利的事？”

陆彦宸一怔，眼睛里流露出受到打击的感觉。“你说得没错。”

他艰难地松开了手，怅然道：“你说得没错。”

他说完，仰头闭了下眼睛，沉默了几秒，又转过身背对着许沫沫的背影，说道：“你走吧，孙岚一会儿该等着急了。”

许沫沫瞥了他一眼，顿了一秒，重新迈开步子往外走去。孙岚见许沫沫一脸凝重地从别墅里走出来，不由得皱了下眉头。“你们讨论的问题很复杂？您怎么看上去愁眉不展的？”

孙岚淡淡地笑着，言辞之间充满了关切。许沫沫想了想，说道：“没，只是王教授有些高傲，我感觉他其实并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只不过看在辅导员和我帮他们传递资料的份儿上，不得不耐着性子跟我讨论而已。我刚才有些后悔请教他问题了。”

“这样啊。”

孙岚笑了笑，顺着许沫沫的话说道：“这有什么好后悔的？他是教授，您是学生，您请教他问题天经地义，同样的，他也不是您的任课教授，他回答与不回答都是他的自由。他既然不耐烦回答，下次不请教了就是。”

她边说边启动车子，把车调了个头，往她们的房子的位置开去。在许沫沫进过的那栋别墅消失之前，孙岚从后视镜里又看了那栋别墅一眼。王教授？孙岚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这个称谓。许沫沫并没有因为孙岚一句话心情就轻松下来，本来就是随口胡诌的。她原本清醒的脑子就因为“帮辅导员送个资料”这么小的事，给弄得一团糟。在陆彦宸面前把话说得那么决绝，但是走出那栋别墅的时候，许沫沫非但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还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一般。回到自己的房间，许沫沫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准确地说，是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的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映着光点，明亮又有神。如果没有换眼角膜多好，她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她又抽了自己一巴掌，这种想法太自暴自弃了，根本不像她！再说了，这样想也太对不起把眼角膜捐献给她的倪芷蔓小姐了。倪芷蔓小姐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喜欢上了陆彦宸这样的人呢？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间门就从外面打开了。会这样做的，不会是孙岚，也不会是其他人，只可能是陆彦骁。这些天来，陆彦骁几乎天天都住在这边。自从上次被他忽悠着喝酒，酒后又被他得逞了之后，他就彻底地改变了之前缩手缩脚的状态，堂而皇之地住进了许沫沫的房间，任她怎么赶都赶不走。许沫沫见赶不走陆彦骁，还尝试过把房间让给他，她去住客房，可这样的举动根本就是徒劳的——她睡哪儿，陆彦骁就睡哪儿。一来二去，许沫沫也没有脾气了，放弃了挣扎，随便陆彦骁爱睡哪儿睡哪儿。陆彦骁开门走进来的举动惊扰了许沫沫，让她从思绪里面回过神来。“我还以为你在书房里。”

陆彦骁走到许沫沫身后，弯腰抬起她的脸，和她交换了一个亲吻，说道：“你怎么坐在这里发呆？在想什么？”

一瞬间，许沫沫心里转过一个想法：难道说孙岚把她帮辅导员送资料的事告诉陆彦骁了？“没什么。”

许沫沫强做镇定，她依然没有把陆彦宸的事告诉陆彦骁的打算。陆彦骁盯着许沫沫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最近已经很习惯许沫沫对他有所隐瞒了，心里并没有特别的想法。“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在她耳边说道。许沫沫挑着眼看着他，心情复杂：“你确定会有那么一天？”

“我确定。”

陆彦骁十分肯定地说道。许沫沫嘴角微微一勾，她压下孙岚或许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陆彦骁的想法，说道：“等你什么时候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时候，再来向我提这个要求吧。”

打死她也不相信，陆彦骁会有对她毫无隐瞒的那一天。陆彦骁笑了，“我现在就可以，你问什么我都会跟你说的。只要你问，我就回答。”

他低着头，笑盈盈地看着许沫沫，脸上笑容的弧度比平时的那种微微一笑要稍微大一些，一双眼睛锃亮锃亮的，好像两汪深潭，带着无尽的意味和深情。许沫沫避开他的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我没什么好问的。”

她说道。“你看，并不是我不回答你，而是你根本就不问。”

陆彦骁在许沫沫的耳边轻笑一声，顺势含着她的耳珠，在上面轻轻地咬了一下，半个印子都没有留下，只有一点点酥痒的感觉。许沫沫缩了下脖子，一个想法突然闪过她的脑海。“我只是觉得你肯定不会回答，所以才说没什么好问的。”

她偏着脑袋说道。陆彦骁稍微抬起头，一只手勾着许沫沫的下巴，让她的视线和他的视线对上。“什么问题，还要劳驾你用个激将法才肯问？”

陆彦骁的心里对许沫沫的疑问已经隐约有一个谱了，他尽管是话赶话赶到这里的，却也觉得，就算回答了，也没什么。许沫沫的问题，却有些出乎陆彦骁的意料：“你明明这么优秀，你爸爸为什么不喜欢你？”

陆彦骁的手一紧，脸上的笑容像是突然闯进了南极洲的冰天雪地，僵硬地凝固在脸上。许沫沫觉得自己在一个不太合适的姿势问了这个问题，太蠢——陆彦骁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本来动作很温柔，但因为她一个问题，他手上的力道陡然增大，腰上那只手还好，可下巴上那只手狠狠地捏了许沫沫一下。自作自受大概就是这种感觉。许沫沫皱了下眉头，刚要伸手抚慰一下被捏疼了的下巴，就听见陆彦骁在她耳边叹了口气。“如果你想用这种问题来激怒我，那你的算盘就打错了。”

陆彦骁在许沫沫耳边说道：“我爸很偏心，他喜欢情妇给他生的儿子女儿，不喜欢明媒正娶的太太给他生的，这件事，只要是熟悉我们家的人都知道，不是秘密。我刚才说了，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我还以为你会问一个更加有难度的问题，没想到你居然问了这个。”

许沫沫的心微微一颤，假装疑惑地笑了笑：“更加有难度的问题？什么问题？”

她确实有比这些鸡毛蒜皮的八卦更加重要的问题，只是，她没问而已。难道陆彦骁心里清楚她真正想问的问题？“我不会提醒你的。”

陆彦骁继续在她耳边说道：“现在，我先跟你说说我家的情况，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