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威胁追在身后,宗栖人没有回头看。 这是他的战斗本能,纯靠后天打磨,却深深地刻进了骨髓,不需要他有过多的意识,身体就会做出最理智的应对。 再然后,他比常人敏锐的耳力,捕捉到了一抹风声。 风声最开始很轻,轻得能让人放松警惕。 可那之后风就如同凶狠暴戾的恶狼,尖牙撕裂长空,裹挟着几乎能震碎人耳膜的破空声,瞬间迫近到宗栖人的背后! 二十米、十五米…… 十米、九米……三米! 冷?不,简单的冷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那是刺进骨髓里的严寒。 全身寒毛在生理反应的驱使下战栗不已,肌肉因为过度紧绷已经开始发僵发麻,本能发出示警,怒吼着让他躲开—— 宗栖人奋力往旁一折! 他的脚掌往近前的建筑物上一蹬,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柔韧性,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凛冽的风声擦出一阵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锵! 长/枪撼地! 烧伤男和新人妹子浑身一震,同时从宗栖人的挟制下掉落在地。 两人都是头朝下,尊容直接吻上了地面,痛得嗷了一声。 顾不上揉脸,新人组惶恐地往后看。 动静闹开,人群丢下手中的东西,如热锅上的蚂蚁东逃西窜,整个街道霎时间闹作一团。 可怖的巨型怪物在投掷完长枪之后并没有追上来,它注意到了更近更好抓的三人组,与之缠斗在了一起。 他们似乎暂时安全了。 烧伤男的四肢完全瘫软,突然,他捂住自己的肩膀。 “草,好痛!”
只见他小半边衣服被刮成了破烂衫,伤口横七竖八交错在皮肤上,鲜血缓慢渗出。 巨型怪物的长枪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烧伤男只觉得留下来的伤口比他被烧伤的时候还要痛,仅仅只是这么一点细微的小伤口,就让他痛得想哭。 滴答、滴答…… 浓郁的鲜血味儿溢散。 烧伤男抬头,看到宗栖人左手臂大片刺目的血色,瞳孔剧烈一缩。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宗栖人的手臂裹挟着他,比他更近地接触到了风刃,自然伤得比他更重。 新人妹子也注意到了宗栖人的伤,伸了伸手,欲言又止。 他们都知道那伤严重,可他们不是三人组,身上没药,什么都做不了。 烧伤男埋下头,心情很复杂,又有些茫然。 宗栖人知道自己受伤了。 疼痛刺激得他冷汗淋漓,持续发烧的身体也不甘示弱地向他发出了警告。 可宗栖人没动,漆黑的瞳孔渗出让人惧怕的阴寒,一瞬不错地盯着地面上那杆隐约还在发出嗡鸣的长枪。 恐惧、后怕,兴奋、战栗。 还有浓郁的厌恶。 有谁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冰冷的薄唇贴在他的耳畔,如情人一般呢喃细语:“怪物伤害了你,让你感到愤怒了是吗?”
“为什么不拿起它,钉破怪物的头颅?”
那对宗栖人来说似乎是个相当诱惑的选择。 他静默了半响,突然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坠。 耳坠的外层质地较薄,里面中空,装着一些灰白色粉末,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最重要的是,它是凉的。 微弱的凉,足以冲散宗栖血液里的躁动。 幻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像它从未出现过一样。 宗栖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片刻的暴戾没在他那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将长枪拔出,碎石从枪身滑落,扑扑簌簌掉了一地。 【特殊制作的古代长柄武器,一生只能被戳穿一次,当然,被捅穿也一样。】 【提示:该武器对“白色堕落物”和“黑暗扭曲物”有奇效,具体功能将等待玩家自行探索发现。】 【是否进行装备?】 宗栖人一哂:“你猜我为什么要把它拿起来,走不动了拄根儿拐?”
文雅地点出系统问的全是废话。 【……】 听到【武器已装备成功】的提升声后,宗栖人手中的长/枪消失了,同时他解锁了装备栏,意识里也多了柄袖珍的白色小长/枪。 通过系统提示,宗栖人知道了长/枪的名字:守卫者。 吃人的凶残怪物,手里却拿着把名叫守卫者的武器,真不知道是在嘲讽,还是别有深意。 审视着系统给出的提示,宗栖人摸了摸下巴。 或许可以将“白色堕落物”和“黑色扭曲物”作为突破点。 没再往巨型怪物的方向看上一眼,宗栖人朝发愣的新人组打了个响指:“走了。”
两人惊异地抬头,完全没想到宗栖人还愿带着他俩。 “想什么呢?”
两新人就差把心理想法全都写在脸上,宗栖人好以整暇:“你们该不会以为,我救你们是在大发善心不求回报吧?”
新人组:“……” 有一瞬间他们是这样以为的,还因为宗栖人受伤,愧疚得不行。 宗栖人倒没有继续笑话他俩,语气平静得堪称柔和:“我不做亏本生意。”
“你两先前跟在那三个老玩家的旁边,一定听到过一些信息,现在把信息内容全部告诉我,不管多少,事无巨细。”
新人组有所迟疑。 虽然相处得不久,但三人组和宗栖人不和,他们看得出来。 他们觉得自己目前还算三人组的人,现在把消息告诉宗栖人,算不算倒戈向了对方? 宗栖人缓缓笑了一下。 心神一动,守护者出现在他的手里,延迟仅有半秒。 然后枪出如龙,银白色的凶光悬停在烧伤男的眼前,离他的瞳孔仅有一寸之遥。 后背寒毛直立,两新人吓得又一次瘫软在地。 宗栖人眯了眯眼眸:“要是你们胆敢骗我的话,我可是会杀人的哦。”
漂亮的男人长身而立,半张脸陷入明暗交错的光影中,嘴角高高翘起,笑得像个影视剧里的反派。 新人组感觉好冷,好想哭。最终在强权的威逼下,嘴里挤出个可怜巴巴的气音:“嘤。”
. 不管是安抚,还是获取信赖和依赖,三人组当然会告诉两新人一些东西,来强调自己老玩家的身份地位。 但他们也不可能会告诉给新人那些至关重要的内容,所以新人组知道的也有限。 烧伤男告诉宗栖人,眼镜男的名字叫邵昌。 “邵昌说,试炼结束之后,系统会根据玩家的表现情况和副本探索度来进行评分,并奖励对应的积分。”
积分是类似于金钱的硬通货。 结束试炼之后,他们会从副本回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中转站。除非有意识进入试炼,或者积分不足以生活,期间不会再被拉入试炼。 中转站最开始由npc进行管治,系统不设置商城,有需要用到的物品,都得在npc那用积分购买。后来加入的玩家多了,也有人将手伸到npc那,获得部分区域的管辖权。 随后获得权力的玩家大展宏图,建立起一方势力。而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排行榜上赫赫有名的玩家。 邵昌的话就说到这儿,因为之后他们就遇到了复制人和巨型怪物,更多的来不及说。 烧伤男和新人妹子惴惴不安,怕不能让宗栖人满足,只恨当时没多问。 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天幕昏黄,寒风呼啸进了街道,高楼大厦在层层迷雾中若隐若现,似近又忽远。 宗栖人陷入思索。 虽然玩家有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试炼中,但他们宁愿将安全区称之为真实世界,可见真实世界已经建立起了一定的秩序,毕竟没人会把乱葬岗或战场当成是自己的归属。 有建设的地方就有基本的信息交流渠道,也就是说情报网。 那么问题来了,他需要积分,大量的积分,足够帮他在真实世界里大海捞针,找到季书辞的踪迹。 回神之后,注意到新人组频频投来的视线,宗栖人反问:“怎么,觉得这么点内容够买自己的命了?”
他们语塞,忙不迭摇头。 宗栖人笑了一声。 他没再说话,只往前走。两人抿了抿嘴唇,不由自主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路途中三人又见到了不少黏液,不止路上也有,还挂在了墙上、路灯上。 这些黏液无色透明,也没有很刺鼻的味道,像是某种东西的分泌物。有时候铺满整个路面,他们避无可避,只能踩上去。 柔软浓稠的触感从脚底下传来,黏液好像活过来了,从外汇集,涌动着牢牢吸附在他们的鞋子上,新人妹子瞬间打了个激灵,连忙把脚底甩干净。 宗栖人感觉还好,新人组已经被恶心得够呛。 为什么这里的人都不清理下路面,他们看不见的吗? 三人速度不慢,很快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了某所圆形建筑下。 越临近这些建筑,复制人就越多,有时候可以看见他们长长地排起队伍,如同工蚁一样忙碌个不停。 宗栖人眼尖地在桥上看到了一些新面孔,或者说,一批新的复制人。 他们腰间配着警棍儿,如同保安一样站岗,身板硬朗,看上去能打,但和刚才的巨型怪物比差多了。 前者是普通人,后者是怪物级。 宗栖人注意到新人妹子频频往他手臂上看:“怎么了?”
“那什么,要不我们先找个医院或诊所吧?”
新人妹子鼓起勇气说,“把你的伤处理一下。”
伤口不深,宗栖人做过了简要包扎,但痛感还是在的,脸基本白了一个色度。 新人妹子一路上都在担心宗栖人会不会厥过去。 其实他们的状态都不算好,处于低烧状态,脑子被烧得晕乎乎的,昏倒是不至于,但那浑身无力的难受劲儿简直没法说。 新人妹子想的是,没准还能从医院或诊所里找到退烧药。 见宗栖人没有反驳她的话,她终于能顺畅地说下去:“而且,试炼要求我们治病,我们也应该从这里的医疗机构入手。”
这是邵昌他们的提议,一个地方只要有瘟疫,那里的医疗机构必定会着手开始研制对抗药物。 烧伤男小声嘀咕:“这种奇怪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医院和诊所?想什么呢。”
新人妹子神色黯然。 是啊,如果是座正常的城市,邵昌等人的想法并非不可行,但这里不是。 不管是复制人还是巨型怪物,他们一时半会都想不出和瘟疫有什么关系。 “欸,小心——” 看到前面大批搬运物体的复制人,两人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没忘记宗栖人前面扒人衣服的壮举,忙不迭地想要拉住他。 他们当然没拉住——宗栖人连衣角都没让他们碰到。 再一眨眼,他已经走了出去,正对着一长串的复制人队伍。 两人心脏都是一咯噔,好像瞬间就跳到了嗓子眼。 结果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宗栖人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姿态简直嚣张,结果前不久还追了他几条街的复制人跟没看到他似的,只忙着搬东西,完全对他熟视无睹! 新人组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