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常云越发愤怒，厌恶地瞪她一眼：“我瞧着你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十分狠毒！不仅连同芸娘和她腹中的孩儿一起诅咒，便连自己的丈夫也不放过！可见你心思毒如蛇蝎，我身边怎能容得你这样的人！”
大夫人放声大哭，“我没有，我确实是恨毒了芸娘，恨不得她立即去死，她将老爷您从我身边夺走，自从她有了身孕，您连正眼都不曾看我一次，试问哪家的正室夫人能够容忍侧室得宠至此？我乃沈府嫡出，这叫我如何甘心？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我心中有再多恨意，我也不会诅咒于您！这一切都是阴谋，我是被奸人陷害的！”
她越说越是气愤，只愤怒注视于楚念的位置，目光恶毒。楚念只做不知，自顾自走上前去，捡起那被丢下的物件，那原是一处玩偶，做工粗糙，身上写了详细的生辰八字，胸前扎了数几针，那些针早已生锈，看着斑驳不堪。楚念叹一口气，“母亲，我是晚辈自然无法指责您什么，不过枉费父亲如此信任您，您竟在私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倒真是让人格外伤心，前些日子五姨娘腹中的胎儿略有不稳之象，我还觉得有些莫名，如今看来，倒是事出有因，母亲您自己也是锦妹妹的亲生母亲，又怎么能下这样的狠心呢？”
楚念每说一句，楚常云的脸色便阴一层。说到最后，几乎是脸色铁青欲迸了。“毒妇！”
他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那目光像是恨不得将大夫人千刀万剐，“芸娘那么善良的人你也不放过！我要休了你！让你滚出楚府！永世不得相见！”
“吱呀”一声……原本半掩的屋门被缓缓推开，沉重的拐杖一下一拄，落地声闷如惊雷。众人皆被那声音吸引，抬头朝那里看去，只见满头银发的老夫人一袭家常锦服，拄着鎏金拐杖缓步走来。屋内皆是鸦雀无声，就连楚念也稍稍屏息了片刻。老夫人之前一直身体抱恙，已经很少在人前出来走动了，如今突然出现，只怕是有备而来。楚常云到底是以孝为先，如今见着老夫人突然出现，之前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忙起身相迎，语气恭敬：“母亲，您怎么来了？”
老夫人看他一眼，眼神平静，“我想着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这便出来见见你。”
楚常云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面上稍稍有些尴尬。“是孩儿疏忽了，最近太忙了些，便少去给母亲请安，还请母亲不要怪罪。”
老夫人在正席坐下，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大夫人，轻咳两声，神色平静：“你是我的儿子，犯了再大的错我也自是不会怪罪，更何况这等区区小错。”
楚念的眉梢跳了一下，老夫人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楚常云显然也听懂了，脸色一怔，毕恭毕敬道：“母亲教训的是，是孩儿多想了。”
老夫人的目光从在座之人脸上一一扫过，目光威严，语气倒是毫无异样，“今儿早上浔儿的事我都听说了，按理说，浔儿是楚府的长孙，是家族的希望，应该要多加磨砺予以众望，无奈你们这帮做长辈的，好不容易得了个嫡子，从小就在心上护着宠着，半点苦难都不忍心让他历经，这才造成今日的祸端，到头来反倒是害了孩子，也连累整个楚府……”她的手指从桌上的青花茶盏上掠过，神色顿一顿，语气急转而下，声色俱厉道：“在我看来，这件事的责任根本不在于孩子本身，就在于你们这些长辈身上，尤其是你这个做母亲的，平日里便爱搬弄是非，如今闹成这样收不了场，倒是知道后悔了。”
大夫人受此指责，早已面无血色，浑身一抖，重重叩首于地，呛然道：“老夫人……”老夫人满脸沉痛，看向她的目光满是厌恶和痛心，厉声道：“你说说，你身为当家主母，却将子女管教成如此德行，我有没有夸大你的罪过？”
大夫人哪里敢多言半句，只不住磕头，哀声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还请老夫人救救浔儿。”
老夫人看着她冷笑，那目光中带着无尽的寒意：“论情分他是我的孙儿，我自是该尽全力救他，但论理他牵扯命案人尽皆知，你叫我一个老太婆如何救他？难不成像你一样，把知道这些事的人都赶尽杀绝？”
大夫人缓缓抬头，呼吸沉重而急促，那声音像是支离破碎的鼓面，听着叫人好生烦闷。她的唇边有了一抹绝望的笑意，“母亲既然这样说，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虎毒不食子，楚府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嫡系，难道就不怕祖宗怪罪吗？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老夫人冷冷的瞧着她，目光稍偏，看向旁侧，不由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那丫鬟下意识闪过一下，但老夫人是何等眼毒之人，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你端上来给我看看。”
楚常云忙道：“母亲，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母亲看了只怕会生气，不如就此算了，便交给儿子处置便可。”
老夫人眉头紧皱，“不入流的手段？”
她猛地站起了身，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邪门歪道胆敢在我楚府作祟！”
那丫鬟只得瑟瑟上前。老夫人到底是见多了风浪之人，此时拿起那托盘里的物件，只粗粗扫了一眼，已是面色铁青。“放肆！”
屋子里一片死寂，片刻之后，老夫人的声音响起，清冷而平静，“沈氏！是我看错了你，原以为你识大体明事理，如今看来，倒是我做错了。”
“识大体明事理？”
大夫人似是破罐子破摔，微微冷笑，那笑意似是凄苦的厉鬼，直叫人见了心底生寒，“事到如今母亲可真会粉饰太平，但我多问一句，若不是我身为楚府嫡女，要不是楚府为了自己在朝中地位稳固想要结交沈氏一族，哪怕我再识大体，老夫人还会让我嫁进楚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