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略宽容笑一下，“没关系，你也是医者之心，我自是可以理解。”

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只道：“对了，我听说念小姐医术颇精。”

楚念淡淡道：“不过是别人吹捧之言罢了，其实我只算是略懂皮毛。”

两个人说着话，眼看就到了养蝎子的那口大缸前面。四周有些异常，那人的脸色更是一下子变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楚念瞟见那随意丢弃在一旁的竹篾，眉头皱了皱，“若是我没看错，这东西原本应该是盖在缸上面的吧。”

那管药房的陈阿叔脸色都白了，府里人多眼杂，这么多蝎子若是在府里四处逃窜，这后果他想都不敢想。“不可能的，我明明将这里都盖严实了的。”

他跌跌撞撞的跑过去看一眼，那缸里静悄悄的，早已一只蝎子也无，这一下倒是让他不得不信，“怎么会这样？”

他后退几步，重重跌落在地，满脸惶然。楚念紧紧看着他的神色，确定其中没有假装的成分，只拉下脸，冷冷开口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这才记起楚念还在跟前，惶惶然看他一眼，哑着嗓子道：“回……回小姐的话，我养着的那些蝎子都不见了。”

“不见了？”

楚念重复一遍这几个字，眉峰徐徐扬起，面容阴冷，“你可知这自己在说什么？”

那人自然知道，越发哭丧着脸，连连叩首，“奴才知罪，但奴才明明将这一切都安置的好好的。”

他仓皇环顾四周，“小姐您看，这压缸的大石头也在这里，奴才把一切防护措施都做妥了，它们怎么可能就这样逃出来了呢。”

“你的意思是，”楚念眯了眯眼睛，表情不见丝毫缓和，“那蝎子不可能自己跑出来，如今没了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那人几乎吓破了胆，立即惨白了脸色，连头也不敢抬，只连连叩首：“奴才不敢，奴才不敢，但若是说这蝎子是自己逃跑，责问奴才做事不周，奴才实在是冤枉的很啊……”楚念绕着那空缸走了一圈，便知道这人没有说假话，只见那缸高越数尺，缸口严密，若是以竹篾盖住，再用大石压住，确实是不可能逃出来的，可见这人确实没说谎。既然这样，那就是有人私自盗取。楚念联想到昨日夜间之事，心中已是明白了几分，这人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看来是铁了心要自己的性命了。她环顾四周，冷声道：“蝎子全部是养在这里的？”

那人哭丧着脸，“还有大概十几只，当时我见缸里实在养不下了，便另外用了一个小笼子装了，养在药房里。”

楚念眉头皱起，“此事别人知道吗？”

陈阿叔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锦小姐特意吩咐此事不必让太多人知晓，所以当日进货的时候只有我一人在，锦小姐过来问的时候我只觉得她是一时新奇，再加上这缸里数量足够，她见了便没再问，我倒是也忘了跟她说。”

他垂头丧气，眉眼间满是不安，“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老爷追究起来，我可怎么办是好啊。”

楚念稍一思忖，冷意已是浮在眼底，“若是此事真无人知晓，那我倒是有个办法，可彻底解决这个事情。”

锦妹妹，既然你如此不仁，那就休怪我不讲姐妹之情了。夜幕微降，竹影婆娑，偶尔有风吹过，驱散不少暑气。锦芮的院子紧闭门户，只点了一盏小油灯，看上去倒是颇为安静。丫鬟从儿上前递茶，神色慌张，差点失手打翻了茶盏。锦芮见了，脸色一黑，顺手就丢了一个瓷瓶过去，更是没好气骂一句，“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那瓷瓶重重砸在从儿身上，又反弹在地，立即碎了一地。从儿的脸色顿时惨白，当下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张跪下，连连叩首：“奴婢太过粗心，还望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锦芮见了越发心烦，厉声道：“还不快滚下去！”

小丫鬟忙不迭的退下，正巧遇上外面进门的孙嬷嬷，低眉顺眼的问了声孙嬷嬷好，内间的锦芮听到，慌忙抬首，见着来人腾地站起，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孙嬷嬷……”那孙嬷嬷看着室内一片狼藉，心里已是明白了几分，只对了那丫鬟从儿道：“你先下去，小姐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

那从儿巴不得这样，立即头也不回想溜，孙嬷嬷又叫住她，“将这屋子附近的人都遣走，我同小姐有话要说，不准任何人靠近。”

有些话确实是不能让其他人听见的，锦芮顿时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将周遭的人都赶走。”

那从儿满脸疑惑，虽是不解，但到底懂事听话，应了一声，立刻去办了。屋子里立即只剩下两个人。锦芮满脸紧张，站在榻前手里不住的绞着那绢子，语气迟疑道：“孙嬷嬷，那事可怎么样呢？”

孙嬷嬷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忙道：“小姐，我方才去打听了，那人的院子里倒是没有丝毫风声传出来，只说昨晚是灯油走火，幸好发现的早，所以念小姐只是受了些惊，今儿在偏房休息了一整天已是没了大碍，其余的事倒是没有任何人提及。”

锦芮脸色一黑，满脸狐疑的看着那孙嬷嬷，慢慢道：“怎么会？昨晚你明明说已是按着我的吩咐做了，若是这样她楚念为何没受一点伤？”

“奴婢也觉得奇怪，”那孙嬷嬷看着地面，语气似乎有些心虚，“奴婢明明是确实将那些东西倒进念小姐的屋子里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好像一点事都没有。”

“那么多的蝎子倒进去，结果一点事都没有？”

锦芮的脸色特别难看，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孙嬷嬷，你该不是阳奉阴违，其实根本没做这件事吧？”

那孙嬷嬷脸色一紧，慌忙跪下，只哀声道：“小姐喜怒，奴婢哪里敢违抗小姐的命令，一切都按照小姐的吩咐做了啊。”

锦芮气的勃然大怒，一巴掌打在那孙嬷嬷脸上，厉声骂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楚念如今还能安然无恙？难道那些蝎子没有毒性不蜇人吗？”

她下意识认定这孙嬷嬷没去做这件事，气的几乎浑身颤抖，这么好的机会，眼看就能致楚念于死地，结果都因为这个贱奴婢的胆小怕事，害得自己筹划许久的计划都泡了汤，那个贱人不过是受了点惊，却依旧能够逍遥自在。想到这些，锦芮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铁青着脸大口喘气，半响才咬牙切齿道：“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做不好！”

孙嬷嬷拼命摇头，“小姐，我确实是做了啊，那些蝎子都倒进去了，至于念小姐为何能安然无恙，奴婢也确实是不知道啊。”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张道：“对了小姐，今日念小姐院子里都大门紧闭的，只是她的丫鬟说她无事，但是不是真的没事也没法确定，说不定是受了伤，如今不能见人也未可知啊。”

锦芮听得不住冷笑，眼中尽数恶毒之意，“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那楚念如今出事了，府里岂会如此平静？我原一心信赖于你，谁知道你竟然做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实在该死！”

那孙嬷嬷放声大哭，连声说冤枉。锦芮听得心烦意乱，厉声道：“来人！”

没有人回应她的话，周遭一片寂静，甚至连个小丫鬟都没应声。锦芮哪里能忍受这样的事，登时勃然大怒，“这些贱人都死哪里去了？来人！来人！”

“来人？”

孙嬷嬷抹一把自己眼角的泪，徐徐站起，一改方才惊慌失措的模样，语气倒是徐徐平静，“小姐是要找谁呢？刚才我们不是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吗？再说了，奴婢就在这里，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都会照做的。”

锦芮估计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表情愣了一下，待到反应过来便厉声道：“谁准许你起身的？”

孙嬷嬷半抬着眼，定定的看着她，那目光中倒是一丝惊惶也无，平静宛如一潭死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奴婢跪够了，可不就是要起身了吗？”

锦芮隐约觉得有些古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只铁青着脸，怒气冲冲道：“你这是怎么跟我说话的？是觉得我真的拿你这个狗奴才没办法了吗？”

那孙嬷嬷朝前走了一步，闻言轻笑了一下，冷冷道：“小姐先别生气，您身份尊贵，奴婢怎么敢忤逆呢？自然是说什么听什么了。”

锦芮更是气急败坏，厉声嚷道：“你什么意思？”

那孙嬷嬷轻轻摇了摇头，只一步一步朝前走，步子虽小却稳，眼看就要走到锦芮跟前。锦芮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惊慌，忙道：“你给我站住，不许再靠近！”

孙嬷嬷脚步一滞，片刻之后轻笑一声，凉凉道：“这一回，只怕奴婢不能听小姐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