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好你自己?”
李世民看看这破院子,就这破院子还是租的,还是只租了个仓房,这就叫过好?他不由得眉头深皱:“你不能只想着过好你自己,谁家里少口人不着急啊?你不寻根总是不对的。”
“我也想过,我觉得我家里应该是不需要我,就我这个年纪能昏死在荒郊野外,你觉得家里对我有多重视?你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离死亡有多近。”
回想往事,确实有几分心酸,易阳略带苦涩的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口气。“算了,你没经过我的苦,别来劝我善。不是我怨气冲天,我只是不想纠缠于从前的恩恩怨怨,我是豪门公子也好,我是罪犯逃奴也罢,人都死了,还说什么?从前的我只当是未曾醒来,醒来后的我只当是没有过从前。”
“放下也好,只是世人很难做得到放下,你倒是洒脱。”
李世民多希望有朝一日他知道了真相之后,还能守着今时今日的想法。他若是真的能放下从前,怕不是李世民最大的福气,更是李承乾最大的幸运。李世民最担心不过的就是他不能放下从前,他若是报复起来,李承乾不是对手。对也好,错也好,成材的也好,堕落的也好,十个手指虽有长短,但伤哪一个都是一样钻心的疼,李世民舍不得任何一个儿子死,他多希望他们能兄友弟恭一团和气,然而帝王之家哪来的兄弟情?“不洒脱又能怎样?有些事执着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何苦来的?我好不容易捡条命,不该好好珍惜么?何必让自己活的不自在?”
易阳抓起一个猪蹄子,熟练的把它给分解成一个个小块,那手法就像是干过多少年的老手似的。李世民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会这个的。“你这刀功,你家不会是卖肉的吧?”
易阳这刀功可不是练出来的,他完全是仰仗着解剖功底够扎实,哪里是骨哪里是韧带,他闭着眼也能找得清清楚楚。易阳可不敢跟刘伯解释说自己的刀功是在人的身体上练出来的,这个年代的人可不懂什么叫外科手术,你要敢说你擅长用刀把人给剖开,别人一准把你当成妖怪。“不会。”
易阳很肯定的说:“我可能真的是出身于豪富之家,我这具身体提笔会写字,写的还不错,打架的时候也随心所欲,说明我学过文练过武,穷人家的孩子或许也能学文,怎么学得起武?”
穷文富武是有道理的,学文饿肚子也能学,没有笔可以用木棍,没有纸可以用沙子。学武不行,吃不饱练不了,而且学文的学费也少,学武请个教习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卖肉的应该也学得起武吧?”
李世民轻松的一笑:“你真像个不爱回家的孩子,明明也怀疑自己家境不错,偏偏宁愿吃着辛苦也不找找自己的家门。”
“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就算我有家,就算我回得去,我谁都不认识,怎么跟家人相处?”
易阳望着李世民,脸上闪过一丝悲凉:“曾经的日子对别人来说是一种回忆,对我来说就是别人给我讲的故事,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信。傻子一样的过日子,会开心吗?”
“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不全对。树高千尺也须有根,人哪有不认祖归宗的?你现在想不起来,说不定回到家里就想起来了呢?你要是愿意,我帮你查查,这京城内外我还是有点权力的。要是查出来你家门庭显赫,你不就一步登天了吗?”
易阳忽然展颜一笑:“那要是查出来我有什么作奸犯科的经历,说不定就是一步升天了呢。”
“哈哈哈”李世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真要是查出你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犯,我就装作不知道,权当没查过。”
“不必。”
易阳脸上笑呵呵的,眼神中却是认真的坚定:“失忆不能成为逃脱罪责的理由,真要是查出什么来,只要没冤枉我,就死罪我也认,不用你拿乌纱保我。”
易阳还捶了他亲爹一拳,笑道:“天大的交情也不值得卖法,在律法面前就该六亲不认。”
李世民没想到这小子落魄到这种地步,三观还挺正。听石峰讲他扎陈二一百多刀,刀刀避开要害,他当街把王老八摔到屎上,一脚踹飞五尺开外。在别人看来或许易阳有些残忍,在李世民看来简直就是太克制了。在愤怒到血上头的时候,还能想着避开要害给人留条性命,在受到欺侮的时候,明明可以暴打对方到残疾却只是踹了一脚,别说拿他擦屎,换个人能逼他吃了。“所谓民不举官不究,我也不算是卖法。”
李世民微微一笑:“你的人生有什么规划吗?你不像是能一辈子甘于说书卖馍的人。”
“你是想问我的理想是什么吧?”
易阳对自己在大唐的生活倒是有过许多种畅想,想想真是挺容易,真要是做起来,没有一条路是容易的。易阳倒也不是非要挑一条容易走的路,而是一直没找到适合自己的路。他略一思索,淡然的答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的一句话,说屁股决定脑袋。”
李世民上哪儿能听过这么粗俗的话,他不只没听过,他也理解不了。屁股跟脑袋之间怎么会有谁决定谁的逻辑关系?他就两眼茫然的摇了摇头。“就是说一个人有什么样的观点、规划、行动取决于他的位置,屁股坐在什么位置上,脑袋就朝什么方向思维。利益点不同,观点就不同。比如我是个在朝为官的人,我的理想当然会是‘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那我要是个土里刨食儿的田舍郎呢?我的理想不过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十亩良田两头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世民赞许的点了点头,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的好,那你现在的理想是什么呢?”
“争取在长安城里买个豪宅,‘诗酒吟花月,歌舞庆升平。’。”
“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了,长安城可是居之不易,姓易也不行,必须得有钱,而且顶级豪宅必须得有权,没有爵位,光有钱也不让买。”
易阳耸了耸肩膀,自嘲式的笑道:“爵位就不用想了,咱连个爹都没有,上哪儿继承去?”
李世民让他说的心一抖,爹还让他整没了。李世民就翻了个白眼,问道:“那你打算怎么买豪宅啊?”
“乱世还可以挣个军功,这盛世嘛,科举是条路,奈何我连个户籍也没有。其实我真的是有理想的,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不能治国安邦,救民于水火,那就悬壶济世,救死而扶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