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愿意和我联系吗？”

她紧绷着声音。对方沉默了，停顿数秒后缓缓说：“我现在在海市。”

“你回来了。”

她淡淡的。“海星，我——想见你，你现在在哪儿我来接你。”

“对不起，我现在没空。”

如果想见他，为什么前一次回海市不和她联系？“那——等你有空好不好？这个号码我24小时不会关机的，等你哪天想见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我现在要忙了。”

海星生硬地说。“好，我不打搅你了。”

海星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片刻后才意识到忘了挂线。“海星，你还在吗？”

吴昊轻声问。她不吭声。“我知道你怪我去美国以后没有和你联系，怪我前阵子回海市没有找你，海星，对不起，我——”“刚才在，现在不在了。”

她立即掐断了线。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抹杀掉你的绝情吗？你走了以后有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吴昊，你的心太狠了，你真的把我当成是你的女朋友了吗？她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又自嘲地笑了，她当初为他付出是她自个愿意的，谁也没有强迫她。她不能要求吴昊一定要记她这份情。她翻出另一个未接来电回拨过去，响了很多声无人接听。扔下手机，海星继续撅着屁股拖地。等把卫生彻底打扫干净后，她已经累得几乎虚脱了。瘫坐在沙发，她翘起两条腿搁在茶几上，靠着椅背一面吃薯片一面看电视。间隙环顾着窗明几净的房间，她自言自语：“闷骚的沈总裁，本小姐在娘家也没有这么勤快，等你回来我要问你讨工钱，报酬按小时计，哼，请钟点工也未必有我打扫得这么干净。”

忽然又想到他临走那天硬塞给她的信封，抓过挎包翻出来一看，有港币又有人民币，厚厚的一大沓。不是不动心的，这些钱她得熬夜受累画多久的设计稿啊？她开工作室需要资金，付一套小公寓的首期款也需要钱。可她明白，收了这些钱她和他的关系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她已经失陷了感情，不能连引以为傲，一直坚守的尊严也输掉。把钱又放回信封，她忽然又记起上几个月在省城拿了他一万块去商场花销。心里便打定了主意，去银行取一万块连同这些钱一起放到主卧的床头柜去，等以后找个机会再告诉他。反锁了房门，拿了手机看时间才惊觉已经11点多了。正站在小区门口的路边等出租车，刚才打过去没接的未接来电又出现在手机上。她摁了通话键“喂”了一声。“海星，抱歉啊，和朋友在外面玩呢，你刚才打电话过来我没听见。”

是蒋子卿。听语气像是海星主动找她的。“对不起，你打错电话了。”

她直接掐断线。蒋子卿马上又打了过来，海星将手机扔包里——拒不接听。拦了辆出租车上车，手机一路响个不停，听了忒心烦。这女人还真是极品，当年对我做了亏心事如今怎么着，难不成巴望着我捐弃前嫌，和她再做朋友？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关机，却看到蒋子卿发来的一条短信息：海星，记得我领你去夜总会的那个晚上吗？我走了以后，你又发生了什么事不会不记得吧？海星的心一跳，马上联想到后来闯进包厢的年轻男人会不会是她指使的？“小姐，到了。”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个紧攥着包的手，指甲已经掐进肉里。付了车费，她神思恍惚地往小区里走。如果当年真是蒋子卿算计我，那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女人。要不要去见她？海星浆糊一样的脑袋忽然没了主意。去见蒋子卿则意味着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要翻出来示人。她不知道自个有没有强大的心里建设去重温一遍当年所受到的伤害。电视机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夹杂着外面的零星烟火爆竹声，老爸坐在沙发上，喝着小酒摇头晃脑地跟着歌声哼唱，我和老妈坐在餐桌前包饺子。年夜饭已经吃过了，和往年一样晚上12点雷打不动地下饺子吃，听老妈说是她家乡的习俗，三十晚上一定要吃顿饺子才算过年。“海星她爸，别折磨我们娘俩了。”

老妈笑着挤兑我爸。“孩子她娘，你不懂欣赏就算了，别影响我看电视。”

老爸回一句。“切，就你那公鸡嗓子我还欣赏呢，有本事你也上一次星光大道给我们娘俩看看。”

“我不是工作忙嘛，哪有那闲功夫？”

“别吹牛了，报名就给你刷下来了。”

老妈撇撇嘴。老两口你一言我一语的抬杠，我恍惚地想，少年夫妻老来伴，不知道等我人老珠黄的那一天会不会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又或者像妈妈一样嫁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正在胡思乱想，冷不丁听我妈喟叹一声：“这又是一年过去了，海星今年28了，再晃两年就30了——”“妈，就我们一家三口人，这几十个饺子够吃了吧？”

我赶紧打断老妈的话。“妈给你说正事呢。”

老妈不满地瞪我一眼，“你不愿意和周逊复婚，我说帮你介绍对象你又不肯，怎么着，准备一个人过一辈子啊？”

“不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吗？”

我理直气壮，“找老公又不是去市场买菜，怎么能随随便便呢？肯定得精挑细选，找一个志趣相投，有共同人生目标的才行。”

“精挑细选？再挑下去就是人家挑你了。”

“本姑娘宁缺毋滥。”

“孩子她娘，女儿大了肯定有自己的主意，你就由她吧，咹？”

老爸替我打圆场。“不是我说你，老秦，你像个当爹的吗？女儿的事一点儿也不上心，你历年来教过这么多学生，很多参加工作了还经常回来看你，你就不能在你那些学生当中帮女儿物色物色？碰到条件好的未婚大龄青年，也可以请到家里来吃吃饭嘛，看咱女儿能相中不。”

老妈把矛头指向老爸。“人家回来看我，都是聊工作聊近况，我又没有挨个去问人家是不是成家了。”

“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老妈气呼呼的，“多问几句话会死啊。”

“得得得，下次再有学生来看我，我一定先问他的婚姻状况，这总行了吧？”

“别答应的好好的回头又忘了。”

老妈提醒说，“条件不好的可千万别往家领。”

“那你给我定个标准吧，怎么才算是条件好的？”

老爸无可奈何。老妈认真地想了想，沉吟地说：“再怎么着也不能比周逊差吧。”

“周逊是个富二代，家财万贯，我的那些学生大部分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可能比他条件差，去哪儿找比他条件好的？”

“你别光盯着经济条件啊，要看综合条件，比如说人踏实，有责任心有上进心有能力，孝顺父母，对感情专一——”老妈一拍大腿，“对了，你就照着昊昊的标准去找，准错不了。”

“吴昊的条件？”

老爸一听懈气了，“我上哪儿去找啊？你还不如让闺女直接找他得了。”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茬呢？”

老妈兴奋了，“上次我见到昊昊妈妈随便聊了几句，她现在正为儿子的婚事发愁呢，说三十大几的人了连女朋友都没有。”

见老妈双眼放光的亢奋状态，我赶紧闪人：“我回房去发短信了。”

“海星啊，你的意思呢？”

老妈扯起嗓子问。我用“呯”的关门声回答。新年祝贺的短信发到我手酸，刚扔下手机往床上一躺，“滴滴”的短信提示音。唉，发了这么多条总算是有人回复我了。拿起手机翻开一看，嘴角止不住上弯。是沈晖，他问我在干嘛？我回复：你呢？沈晖：刚和家里人去外头吃完年夜饭回来。我：你可真腐败，我和爸妈在家吃的。沈晖：想不想我？我：想。沈晖：我的宝贝儿真乖。我：谁是你宝贝儿？肉麻。沈晖：真的很想你，要不你提前来吧。我：你为什么不能提前回海市？沈晖：我要陪女儿嘛。我：我要陪爸妈，说好的初六。按了发送键，我眼睛盯着手机，十分钟过去了还没有等到他的回复。门外响起敲门声，老妈在外头喊：“海星，昊昊和严颜来了，你快出来。”

我磨蹭了许久才出去，一眼看到严颜坐在餐桌前帮我妈包饺子，我下意识四处扫描了一下。“吴昊和你爸爸去阳台抽烟了。”

严颜了然地看着我。“不用在家陪你妈妈啊？”

我心不在焉地走过去坐下。“我们家亲戚全来了，房子又小，准备上你家来坐坐路上正好碰到吴昊。”

严颜说。“严颜有对象了吧？我记得你好像比海星大一岁。”

老妈笑着说。“她比我大8个月。”

我接口说。“阿姨，我现在还是单身呢。”

“哟，28了，那可得抓紧找啊。”

老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要不要阿姨替你留意留意？”

“妈，你老毛病又犯了，追严颜的大好青年起码有一个连，您老就别操闲心了。”

我嗔道。“那倒是，严颜长得这么漂亮，哪用的着相亲啊。”

老妈讪讪的。“阿姨，等我30岁了还没有嫁出去的话，一定请您帮我介绍对象。”

严颜笑道。正谈话间，吴昊和老爸一前一后走进客厅，我视若无睹，伸手去拿了面皮包饺子。“你这孩子，从房间出来还没洗手吧？”

老妈抢过我手里的面皮扔在桌子上。“海星。”

吴昊走到我跟前，默默地睨着我。“回来了。”

我淡淡的。“我从美国给你和叔叔阿姨带了礼物来，刚才走得急忘了带，你跟我回去取吧。”

“我帮我妈包饺子呢，你自己回家去拿吧。”

“你和昊昊去吧，妈有严颜帮忙。”

老妈笑眯眯地瞅着吴昊。路灯昏暗，夜空中也不见星月的踪影。我低垂着头自顾自地走在前头。“海星，你慢点。”

吴昊追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