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未说完，便结结实实地挨了秦渊一拳，秦渊抓起他的衣襟，狠狠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千如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若不是被身边四五名壮汉拦着，秦渊怕是会生生将那个人掐死。秦渊无力地跪倒在地，一拳接着一拳砸在布满石子的溪边，石子上霎时被染出一片血红，他似乎在低语着什么，千如听不太清楚，也无心去辨别，她只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回去通知寒晔与百里无忧。跳崖这般壮举，已让他二人伤痕累累，若是此时功亏一篑，岂不是白白受了这么重的伤。千如才一迈出左腿，右腿却不听使唤地停在原地，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到秦渊依旧跪地不起，她心中不禁有点难受，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似乎是于心不忍。是不是她太狠心了？可是百里无忧说过，若要让身边的人都好过，那自己必然就好过不了，自己爱的人可能亦不得好过，人非圣贤，有时必须自私一些，果断一些。千如咬了咬牙，即便右腿再不听使唤，她还是带着紫珠草，一路狂奔，千如此时十分庆幸，自己离开云鹰峰，进宫待了大半载。要不然，在这荒郊野外，纵使原路折回，也够将她折腾死了。方才出发采药时，千如还生怕百里无忧为难寒晔，这会儿一看，一派风平浪静，寒晔靠着崖壁闭目养神，百里无忧揉着扭伤的腿脚。千如跑到寒晔跟前，蹲在他身旁，从怀里取出紫珠草，放入口中一嚼，便皱起眉，她强忍着那股子草腥味，一边嚼一边撕开寒晔臂上的衣物，将咬碎的草药敷于他臂上，撕下自己的裙摆，小心地替他包好。直到寒晔投来赞许的目光，千如才想起了追兵的事，便同他们讲了一遍。寒晔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离开。”

千如想，寒晔虽受伤，但伤不及腿脚，似乎还是崴到腿的百里无忧比较需要旁人搀扶，她转身去扶他，他却推开了她的手：“去扶你师兄吧，他怕是走得比我慢。”

千如不解地看看百里无忧，再回头看看寒晔，伤着手臂之人，怎会比伤到腿脚之人走得慢？但百里无忧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很乐意乖乖听话，只是她过去拉寒晔起身时，他耸起的眉峰，让她心里跟着抽搐，“难道是伤口中毒了？”

百里无忧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后，毫不留情地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他是受了内伤，怕你担心，熬了一夜，方才你一走，连着吐了三口血，你这丫头，都快嫁人了，也该懂得照顾人了。”

千如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他受了内伤，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寒晔却抚着她的发顶，柔声道：“小伤，不碍事，休息几日便好。”

经他这么一安慰，千如心里反倒更难受了。百里无忧拾了根树枝拄着，走在前面领路，千如扶着寒晔紧随其后，好在御林军此番出动的人并不多，这悬崖底下，又多的是密林，他们三人也不容易被发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百里无忧看到远处升起的袅袅炊烟，心下甚为欢喜。百里无忧指着远处那屋子，递给千如一锭金子，道：“就你腿脚利索，过去问问那户人家，是否有干净的衣物，还有干粮，拿这个同他们换。”

千如看着手里头的金锭，甚为后悔，为图逃跑时轻便，她只挑了几件首饰戴在身上，坠崖时又把镯子给弄丢了，她房里头还有好几箱金银珠宝，真是白白便宜那家客栈了。百里无忧见千如杵着不动，便催促道：“还不快去！”

千如一路小跑至小屋前，见着一名妇人正坐在园子里折菜，她上前表明了来意，她一再强调，虽然那两个穿着残破的女装，看上去怪异了些，但是他们绝对不是坏人，只是被逼无奈。妇人放下手中的菜，仔仔细细地将千如打量了一番，又望向寒晔与百里无忧，随后道：“姑娘，随我进屋吧。”

千如笑着随她进了屋，妇人从柜中取出两身男装和一身女装，又拿来几个烧饼和一壶水，装进一个包袱中，递了过来：“姑娘，谷中野兽多，你们赶紧走吧。”

千如接过包袱，道了谢，将金锭递了过去：“大姐，这个你收好。”

妇人摆了摆手：“我久居深谷，用不着这个，你们快些离开就好。”

千如可以理解妇人的顾虑，他们三人皆是狼狈不堪，百里无忧与寒晔又伤得不轻，若是寻常百姓，见着他们，都是避而不及，又怎会给她衣物和干粮。于是，她将金锭收好，从发间拔下一支珠拆：“大姐，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夜里天色太黑，不慎失足跌落悬崖，金锭你若不肯收，便收下这个吧。”

妇人接过珠钗，道：“这些年，被仇家追杀的，我倒是没少见，这因天黑坠崖的，我还是头一回遇到。不管你们三人是何原因坠崖，我劝你们赶紧离开，这方圆百里，野兽出没得极为频繁，到了夜里，就更危险了。”

千如回想起了昨日夜里那野兽的叫声，不禁浑身一哆嗦，匆匆打听了出谷的路，便抱着包袱跑出了屋子。可她刚一出门，便听到一声狼嚎，百里无忧险些被一头足有一人高的灰狼给扑倒，他虽身手敏捷，但腿上有伤，躲避时不慎撞到了身旁的槐树，扶着腰咳嗽起来，那灰狼见未得逞，扭头朝寒晔扑去。千如将包袱一丢，直奔寒晔身前，本想挥手给那狼一掌，不料，臂上却被狼爪子生生抓出了几道血痕，若不是寒晔那一掌，千如的手臂怕是不保。寒晔则因动了真气，内伤加剧，咳了几声，又一次吐了血。灰狼恶狠狠地吐着气，爪子刨着跟前的土，作势又要向他二人扑去，百里无忧抽出短刀正要动手，妇人一声呵斥，灰狼便乖乖地摇着尾巴朝她走去，蹲在她的身侧。千如本是挡在寒晔身前的，却不知他何时将她护在了怀里，他气息幽弱，却还关心她的伤势：“如儿，没事吧？”

千如用力摇头：“我没事，我没事，你怎么样了？”

确定千如并无大碍，寒晔笑着望了她一眼，便重重地倒在她肩上，晕了过去。此时，不远处的林子里头跑出一位妙龄少女，唇红齿白，样貌清秀可人，她跑到妇人跟前，焦急地喊到：“娘，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