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离开了,她的眼角含着朦胧的湿气,她还爱着这个男人,或许从生到死,她的心都是为这个男人而跳动,但身却是为徐恩诚而活着,这是她的悲哀,要用漫长的岁月去品尝。江南的手抖的厉害,云枝并没有告诉他这块玉佩失而复得的坎坷经历,他只知道她还回了玉佩,收走了心,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吗?他是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战士,不应有牵挂。“叮呤……”清脆悦耳的声音令简坤止住了脚步,他的目光移向地上还在颤动的玉石碎片,打着转躺下了。江南的手垂在床侧,骨节修长而分明的手指似是想要抓住地上的碎片却没有力气一般,无望的盯着残破的玉佩发呆。“处座!”
简坤救了他,如果不是这一声,他恐怕要陷在自己的心魔中再也走不出来。江南从床上下来,蹲在地上,一块一块的把碎片捡起来,攥在手心里,使劲的攥着,碎片的棱角刺破他厚厚的茧子,刺进他的血肉里他也一无所觉。“局座要您去见他。”
简坤的语气充满了惊慌失措,仿佛戴笠要见的人不是江南而是他。江南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缓缓地拉开抽屉,从中找出一个雕花木盒,把染血的玉佩碎片整整齐齐的摆放进去,再把那红绳折好,一并放了进去,盖上盖子,放回抽屉。“处座,您去还是不去?”
简坤试探着询问,他看江南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根本不把戴笠放在眼里,以为他会抗命。“去,不去怎么行?”
江南直起腰,简坤只觉得他的处座在一瞬之间变了一个人,目光凌厉如刀,好像掌握生杀大权的神祗,既没有病态的苍白,也没有什么失魂落魄,方才推门而入看到景象竟像是从来未曾发生过的。江南从衣架上摘下大衣,穿好,又在镜子面前整理了一番,才迈开脚步,简坤看着,不明所以的人会认为他是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简坤却觉得他是在诀别。“处座要不要我告诉老将军?”
简坤抑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紧跟在江南后面,他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江南向来桀骜不驯,也不知得罪了戴笠几次,看在杨汉辰的面子上,才能平稳过到今日,但是此次牵扯到两党的问题,戴笠恐怕不会再那么轻易放过他。江南垂下了睫毛,让简坤以为他是在思考自己提出的问题。忽的江南一笑,重抬眼帘,目光却是盯着简坤一眨不眨。简坤被江南盯得脊背发凉,不知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了。“简坤,其实你是陶野的人吧?”
江南用了疑问的口气,却给简坤成竹在胸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低下了头。“我开始以为你是戴笠派来监视我的,现在想想也没错,只是戴笠不知道你是陶野的人,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叫你来监视我。”
江南像在自言自语,然而简坤听的真切。江南初始认定简坤是戴笠的人,平时对他略有防范,然而这次上海之行他打破了之前的看法,简坤若真是戴笠的人,他根本就出不了重庆一步,而且一路上关于救陶野这件事,他的积极性竟不比自己差,还有很多疑点令江南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有了答案。“陶处长救过我的命。”
简坤做了最简单的解释,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久到他已经忘记了具体的时间和情况,只记得自己还有一个救命恩人。“陶野还不傻。”
江南笑着,看来陶野对戴笠并没有他认为的那般忠心耿耿,也没有他认为的愚忠。“等晚饭还没有回来,再告诉我爸吧。”
江南心里也没底,但他又实在不想杨汉辰操心,若是能够自己解决最好不过。杨家谁也没有注意到江南已经悄悄离开了,所有人都还沉浸在他们平安归来的喜悦之中,然而又不敢过多打扰,因此除了看见江南出门的一个下人外,其他人都以为他和陶野一样在各自的卧室休息。江南气定神闲的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椅上,这里是审讯室,他一进军统局的大门就被带到了这里,好在没有直接把他绑起来大刑伺候。沈长远坐在他的对面,自军统独立以来,他就屈居陶野之下,每次见面都要恭恭敬敬的喊声处长,戴笠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沈长远也不敢发牢骚,只有默默的等待时机,他认为现在时机就到了。陶野被捕之后,戴笠不欲救人他是早就知道的,只因戴笠已暗示过他,一等陶野被杀,立刻把他提拔成处长。江南前去救人无意是挡了他的路,但是令他喜出望外的是他们居然沾上了***,这要是扣上一个亲共的帽子,江南与陶野不死也要褪层皮,今日他就是来帮江南蜕皮的。“杨处长,说说吧,你是怎么勾结***把陶野给救出来的。”
大冷天的,沈长远竟然还撸起了袖子,可惜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在江南眼中与跳梁小丑无异。“沈代处长,碍着我爸的面子戴笠不敢亲自审我,叫你来当出头鸟啊?”
江南不屑的耸着鼻子,年幼时流浪街头的经历令他并不忌讳用自己的关系来压人,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那是一种无法比拟的优势。那个“代”字太刺耳,沈长远正要发作,听到江南后面的话又忍住了,杨汉辰是委员长都不愿意轻易招惹的人,亏的戴笠把审问江南的任务交给他时他还屁颠屁颠的接受了,经江南这么一提示,沈长远才觉得自己被局座坑了一把。当时直接推掉这个任务还好,现在接下了,再应付了事,到时得罪的可不止杨汉辰一人,沈长远顿时意识到自己把一块烫手山芋误当做了宝贝捧在手心里,马上就要烫掉一层皮的估计不是江南而是他了。江南好笑的看着沈长远复杂的表情,只见他把撸起的袖子也乖乖的放了下来,进退两难。“霆钧果然厉害,一句话就叫长远不敢放肆了。”
江南眉目一凛,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分明就是戴笠来了。与之相反,沈长远则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