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他这样默默流泪的哭。上次是在夜郎王陵里，他和解七看到那朱砂矿底下的那些解家伙计的时候，不过，那次他哭的有点假，我还是头一遭见到老孔露出这种表情。我俯下身子，将老孔慢慢地托起来，他躺在棺椁里头，死沉死沉的，老孔被我托起来之后，身体慢慢地有了动静，我摸到他的手的时候，他的手特别冷，就跟死人似的。将他生拉硬拽，硬生生拉了出来，我让他平躺在地上，给他顺了一会儿气，老孔又嘶地一下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下做了起来。他说话似乎嘴巴不对劲，像是癫痫似的，歪着嘴巴，说：“族，族……”我说你说啥？他表情似乎有点焦急，但是他又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地恢复了，抬起头望了望我。“小八……”他咳嗽了一声，哎哟哎哟直叫唤，喊了一阵，慢慢地在我搀扶下坐了起来，看了一眼挂在房梁上的小四川堂客和那个老妪，哎了一声。“发生了什么事？小四川他们人呢？”
我问老孔。老孔神色很复杂，轻轻摇摇头。他左右看了看，问我，你有没有看到他？我微微眯起眼睛，他？是不是，那个黑影？那个黑影跑的飞快，我压根没看到是谁，听老孔这么一说，我大致确认了，老孔可能被那人弄成了这样。老孔缓了一阵子，身体渐渐有了力气，他骂骂咧咧地说，这狗日的老鬼，真的是锥子上抹油，又尖又滑。听他语气，似乎他被老鬼坑了，我问他，你怎么会躺在这棺材里？老孔摆摆手，别提了，我们快点离开这，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我连忙将老孔给抱起来，他在我的搀扶之下能够自己起身了，在屋子里走了一阵，他可以自己行动了。老孔再一次恢复了正常，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在了地上，长舒一口气，老孔指着头顶，让我爬上去看看。原来这三楼上面还有一层楼，我将煤油灯提着，准备先观察一下这三楼有什么异常之处。这个三楼相当相当大，摆满了棺材，相当古怪。老孔见我在转悠，说，有啥看的，这些棺材都是老鬼放在这儿等死的。我没有信他的，老孔满嘴跑火车，以前村里的老人都有将棺材摆在家里，把寿材摆在屋子里的风俗，不过这三楼的棺材，实在是太多了。我走到了旁边的一口棺材去看，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棺材，这是一口古棺。这口棺材上面雕绘着福寿，还描着金边，看起来像是某个富贵人家使用的。我伸手推了一下，棺材板子嘎吱嘎吱地，竟然直接掉在地上了。板子哐当一声，斜刺里落在了地上，整个楼层轰地一下，响了一声。这声音相当大，在这静室一样的空间简直就相当于丢了一颗炸弹，吓了我一跳。等了一阵子，全部安静下来之后，只能听见我和老孔的呼吸声。老孔凑了上来，有啥？我将煤油灯提到了棺材上面，棺材里什么都没有，放着一件衣服。一件黑色的衣服，但是并不是寿衣，这口棺材里面贴着红纸，说明是使用过的。我没有伸手拿衣服，问老孔，老鬼在这里弄了这么多棺材干什么？老孔摇摇头，说我怎么知道？看他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我知道这老家伙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他不肯告诉我。没有多问，我又开了好几口棺材，里面果然什么都没有，不过都放着一件衣服。好奇怪，那衣服像是解家伙计穿的那种，黑色的，像是夜行衣一样的服装。在三楼转了一圈，在角落里发现了上楼顶的梯子，我抓着梯子，慢慢地爬了上去。老孔跟在我后头，从楼梯转出来的一刹那，我就呆住了。这是一个很大很宽敞的天台，一仰头，就看到了满天星辰。月亮和星星距离如此之近，简直就像是垂在我眼前似的，而且是数不尽的星星，就像是整个银河都在眼前了，我抬头看到这些星星时，整个人心里一下子宁静下来。老孔在后头拍了拍我，让我上去。我爬了上来，整个天台相当大，也很宽敞，这里可以看到这个扶灵镇的全貌。老孔也上来之后，我正准备说话，老孔忽然让我别出声。他指了指楼下，在我耳边小声道：“来看好东西。”
我心中一动，好东西？难道是那些抬着棺材不说话的人？果不其然，跟着老孔一起走过去向楼下一看，巷道里那些抬着棺材穿梭的人，就像是幽灵一样，在夜色中一圈又一圈的走着。这些人全都抬着棺材，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脑袋上还戴着布袋子，露出眼睛。看他们的模样，都是些青年壮力，我看了一阵，看出些门道。这些人，一直在绕着镇子转圈。我站起来放眼望去，我的天。整个镇子，起码有上千人，都在转，这些人八个人抬着一口棺材，在镇子周围转来转去。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说话，就这么抬着棺材一直走。镇子没有一丝灯火，寂静的犹如死地，头顶的星空灼灼，我有些迷茫，这些人在做什么？看了一阵，老孔轻轻拽着我，将我拽下了楼。我们一直下到了一楼，在后堂的水缸子里，老孔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水一口子喝完，才喘着粗气说：“这帮孙子，真他妈疯了……”“是不是很好奇？”
他看向我。“对，这些人在干什么？”
我问道，好奇怪啊，这些人抬着棺材绕着镇子走，是什么鬼。老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些烟草，自己卷了一根，另外一些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这是纯纯的烟草，是晒干了烟叶子，卷起来就能抽，但是劲道相当大，老孔卷起来就点燃开始抽，一边抽，手一边抖。“他们在寻墓，寻找一座大墓，如果挖出来，会轰动全世界的大墓……”老孔吐出一口烟，慢慢地道。“什么大墓，要这样抬着棺材走？”
我没有着急抽烟，问老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