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谭家那次不欢而散之后,初夏两天都没有出过家门。她一日三餐吃的,都是外卖。家里的两只小母鸡都有了爱情的结晶,尾巴后面整天跟着几只毛绒绒的小鸡仔。一大群在楼上楼下招摇过市,叽叽喳喳,活蹦乱跳,时刻刺激着她这个没人要的单身狗。赖到大年三十那天,初夏没法再窝在家里发霉了。给大鸡、小鸡准备好了午饭,初夏要出去购置年货。走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少女双手紧揪着胸前的破旧双肩包,目光充满了迷惘。该买什么?家里需要什么?她一无所知。以往这种事,都是秦茵早早的备好。“嘿!小姑娘,要买对联吗?”
一个摊主笑眯眯招呼。“对联?”
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呆滞的盯着四周红红火火的对联年画。“过年了,就要买对联回去贴在门口啊。你父母没告诉过你吗?这都不懂?”
对着这样迷糊又漂亮的女娃子,摊主阿姨始终一脸微笑。模样长得真俊,书包坏成那样也舍不得丢弃,看来是个勤俭懂事的好孩子。“我父母还没告诉我这些,他们就去世了...”黯然伤神的少女,落寞的垂下小脸。摊主阿姨的笑容一顿,同情之色浮现眼底,“那么...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只有我自己了...”闻言,摊主阿姨的脸色更加温和,轻声细语的提醒,“过年需要大扫除,买对联、鞭炮...”少女安静的听着这位陌生长辈的唠叨,等她闭了嘴,才勉强笑了笑,“我知道了。”
付了钱,选了自己钟意的对联,初夏去附近的摊子继续购买年货。一直尾随她的A大历史系系草,看得于心不忍。这个女孩,原来早就没有家人的吗?全校男生都说她高冷,不理会任何人。所以,她并非脾气傲娇。而是因为家人去世,大受打击,才寂寞内向的不想理睬别人?想到这里,高大英俊的系草葛格有了名正言顺接近她的借口。他笑吟吟的上前一步,“同学,还记得我吗?我在国庆晚会上表演过街舞的。”
初夏认得这个男孩,模样非常出众,脾气也很好。她对于陌生异性的靠近,十分不知所措。红着小脸,她窘迫的低头轻语,“认得。”
“买这么多东西啊?我帮你拎吧。”
男孩的大手忽然伸出去。“不用了!我拎得动!”
惊吓不小的柔弱少女,猛然大喊着拒绝,拦了一辆计程车逃之夭夭。只留下气恼男孩干站在原地。果然,他招她嫌了。她竟是对每个男生都那样绝情......回了家,初夏惊魂未定的瘫坐在玄关处,一脸的冷汗。这些异性,怎么如此恶劣?各个都以献殷勤为借口,想法子戏弄嘲笑她。他们整天在学校堵着她就算,在街上碰到,也不放过她。他们觉得很好玩?为什么不会顾忌一下她的自尊?心情难受又委屈,初夏忍不住落泪抽泣。审美观极度扭曲的她,自卑到认为无人会发自真心的喜欢她。她的哭声,惊住了在楼梯口玩闹的大鸡小鸡。它们咕咕叫着冲过来,围着她打转,七双盛满关切明亮的大眼睛,瞅得她破涕而笑。“我没事,不是还有你们陪着我吗?”
她把半个月前刚出生的老五抱到大腿上,点着它软绒绒的可爱小脑袋,“你跟你妈妈真像,幸好没有遗传你那只斗鸡老爸的一毛不拔。”
自己的小闺女被主人宠爱着,小红得意洋洋,仰头大叫。小黄也不甘示弱,赶着心爱的儿子跟女儿,一齐坐到了少女的身旁。“小黄,你比你姐姐还有能耐,我还不知道你的老公是谁,你都生两个孩子了。”
初夏不嫌脏的亲了亲它的额头。她爱不释手的左揉揉,右搓搓,直把它伺候得舒服的眯起圆润大眼。家中有大有小陪着自己,气氛其乐融融。初夏收拾起糟糕的坏心情,对跟在身后的小家伙们柔笑轻语,“我要打大扫除,你们别捣乱。”
它们是听不懂的,可看到小主人在扫地拖地,便乖乖的跑上天台玩耍了。今天风和日丽,很适合做任何事。初夏仅穿着单薄的贴身毛衣,九分牛仔裤,也觉得很热。她干活没多久,便出了一身的汗。汗珠布满她素雅如玉的小脸上,湿漉漉的一缕碎发贴在她饱满的额头上,倒是有几分美人如花隔云端的诱惑魅力。一个大白天就喝醉酒的男人,恰巧经过初家。看着在门口擦洗大门的她,男人一时间被诱惑得把持不住。他笑嘻嘻的搓手上前,“美女是用来疼的,怎么能让你干粗手粗脚的重活呢?来,跟哥哥去酒吧喝几杯!”
“走开!无耻的混蛋!”
少女如遭雷击,挥舞着抹布对他歇斯底里。男人被她泼过来的脏水溅了一脸,不由得怒骂,“臭丫头!你想找抽是不是?”
路边猛地传来刹车声。碰巧经过的左亦,下了车,沉步走过来,“怎么了?”
他不怒自威的气势,吓住了要扇初夏耳光的男人。初夏毫不犹豫的躲到这个救星的背后,身子止不住的发抖,“我不认识他,他却过来吓我。”
“谁吓你了?老子不过是好好跟你说几句话而已。别以为你身边有帮手,老子就怕你!”
男人再度扬起右手。“左先生!”
初夏尖叫着,拉住左亦的衣角。下一刻,她的眼前犹如飞沙走石一般,根本看不清左亦如何出手,她便见到那男人奄奄一息的摔在地上。他鼻青脸肿,被磁场霸气的左亦踩在脚下,动弹不得。左亦甚至打电话报了警,理由是对方出言挑衅,又要对他跟自己的朋友动手。他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才不得已出手自卫。警方查看路边的监控,事实的确是左亦所说的,拘捕扣留男人七十二小时。警车呼啸而去,载走不甘怒骂的狂暴男人。对方扬言要报复,初夏吓得瑟瑟发抖。左亦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那男人便怂包的住口了。他不傻,从警方的友好态度,知道左亦此人身份尊贵,惹不得。初夏越想越不安,焦急的对进屋洗手的优雅美男嘟哝,“左先生,您太大惊小怪了。他又没有真的打到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以恶制恶,对方才不敢继续嚣张。我这次如果好心放过他,下次他再来滋事,你有能力解除危机?”
左亦霸气的歪道理,说得少女哑口无言。去厨房洗完手,左亦坐到沙发上,“好了,言归正传。你是不是该告诉我,怎么会惹到那样的无耻之辈的?”
站在他面前的困窘少女,咬着嫣红如桃花的唇瓣,难堪的懦弱低语,“可能人家觉得我丑得太少见,故意跟我说话,想变相嘲弄我吧?”
“...”左亦的眉心皱如麻花,深深的叹息着。他不言不语,极其自卑的女孩,便误解得很彻底,认为验证了她所说的话。她很丑陋,这是事实,所以他无法反驳。他霍然起身。这么大的反应,令她一惊一乍,差点撞到茶几。俯视她凝聚翦翦秋水的迷人美目,左亦觉得有必要引导她的审美观,“你不丑,你很漂亮。我见过的女孩子当中,就属你长得最好。”
从小到大被骂丑八怪的女孩,习惯了受人嘲笑。左亦这么一顶真心实意的高帽盖下来,宛若泥土升上天空的悬殊高度,她反而不敢相信。她受宠若惊,不禁苦笑摇头,“您这么违心的夸人,也不怕梁小姐吃醋吗?您都把我比过她了。”
提到阔别已久的心上人,左亦温雅的俊脸顿时显现几分柔和之色,“事实胜于雄辩,如如有自知之明,不会随便生气。”
“你们感情真好,那么信任彼此。”
初夏羡慕的涩然轻笑。“那是当然,年龄跟相识时间的长短,都不是阻挡彼此相爱的障碍。”
眼眸一瞟,左亦睨向玄关上的对联、鞭炮、糕点。他似笑非笑,“你大年三十只买这么东西?”
“过年不是需要这些?”
准备给他倒水喝的初夏,闻言下意识一答。“鸡呢?菜呢?年夜饭你不打算吃了?”
左亦叹气,无奈于她的迷糊粗心。递杯子给他的小手一滞,女孩的脸上浮现淡淡的懊恼,“当时有男生跟我说话,我太害怕,东西也没有买完,就跑回来了。”
“哦?什么样的猥琐男生,能把你吓成这样?”
左亦接过杯子喝水,饶有兴致的八卦一句。“不猥琐,很帅。”
初夏郁闷的摇头,“就是对方太帅了,我才觉得他不安好心,只为戏弄我而来。”
左亦再度无语凝噎。傻孩子,人家如果不是看上她,会鼓起勇气跟她搭讪?见她不想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左亦随即转移她的注意力,“现在都下午四点多了,街上没人再卖东西。你今晚吃什么?吃家里养的鸡吗?”
他好笑的伸手一指,指向楼梯口探头探脑瞧自己的小红和小黄。这两只小母鸡,他也照顾过几天,彼此都很熟悉。它们犹豫着,该不该下来跟他打招呼。“那是我的宝贝!您怎么可以让我吃它们?这简直太残忍了!”
少女不可置信的惊呼,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哦?你以前不是吃了它们的妈妈?”
左亦挑眉俯视她。“往事不堪回首,您别提我的过错了...”初夏伤感的低下头,“反正我也不会做饭,将就着吞一桶方便面,也能过完这一天。”
这么孤单落魄的小模样,哪个男人见了不怜香惜玉?左亦拧眉沉思片刻,如沐春风的笑出声,“我半个小时之后,会返回马来西亚。多个人多双筷子而已,你愿意跟我去国外过年吗?”
初夏眼前一亮。她受够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冰冷的家中过年。左先生对她来说,亦兄亦友。他的身上常年包围着一股温暖气息,令她暖融融。这个冰冷淡薄的除夕之夜,她想追随他,让他分一些暖和给她。“那个人...还有戴叔叔,不会跟你一起过去吧?”
那个人指的是谁,两人心知肚明。左亦深知她对顾昕寒避如蛇蝎。他微笑摇头,“阿荣老家在越南的胡志明市,顾总的家在新加坡,两人都和我不顺路。”
初夏总算放了心。和上次去米兰旅游时那样,她坐着左亦的车,把家里的一群宝贝小鸡托付给了张氏兄弟。“小夏,你又要去国外享受。可怜我上次被小红啄伤的右手,还没有好呢!”
张贵贵苦不堪言,不忍睹视鸡飞狗跳的家里。“你有我倒霉吗?”
张喜喜埋怨的瞪了弟弟一眼,“我的双手双脚,都被它们姐妹俩弄伤了。”
“谁叫你们想要摸它们的孩子?你们负责喂食,其余时间不管它们,不就行了?”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张氏兄弟都看呆了。几天不见,小夏变得更可爱了呢。“小夏,你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张贵贵心直口快的嘴贱一句。“没有,我这么丑,谁会看上我?”
“...”这个美不自知的臭丫头,又来气他们了!无语凝噎的张氏兄弟俩,与哭笑不得的左亦面面相觑。...因为乘坐的是左亦朋友的私人飞机,上机时间不受限制,速度也比一般航班快了不少。左亦带着初夏,赶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到了马来西亚的吉隆坡。梁家充满了过年气氛的客厅里,梁嘉如备着一桌的温热饭菜等待两人。梁家长辈们吃过了晚饭,还在外边逛街。招呼贵客的任务,便由梁嘉如一力承担。她边给初夏盛饭,边笑吟吟的阐述着,“明天再带你去看双子星塔,今天你跟阿亦劳累奔波,吃完了,就洗澡睡觉吧。”
“好的,谢谢。”
少女彬彬有礼的含笑点头。当天晚上,初夏其实怎么也睡不着。自从见到梁嘉如半夜摸进左亦所在的客房,初夏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脑补那些劲爆惹火的画面。这两人在一起一年了,对那种事还不腻,可谓是真爱。初夏羡慕妒忌恨,她也想要这样的好老公。可是,顾昕寒的狠话早就放在前头。她这辈子,还可以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