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休息日,项南南离开欧宅,去了郊区的墓园。项南南的父亲萧毅,就葬在这里。八岁之前,项南南和妈妈项云莉生活在一起,父亲很少出现,后来,她被妈妈送去福利院,父亲也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项南南的本名,是萧冉。去了福利院之后,项南南改了名字,随了妈妈的姓。当然,那是项云莉的主意。去年,项南南的父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痛哭流涕,解释着他不能露面的苦衷,最终,项南南原谅了父亲。时隔不久,父亲却在一场意外的车祸中丧生。项南南的父亲萧毅,是欧震的父亲欧时声的助理。项南南以为,那车祸是人为的,凶手的目的是欧时声,而她的父亲,只是无辜的牺牲者。但不管怎样,项南南想找出凶手,再加上,跟父亲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项南南被郑重叮嘱,要到欧震的身边,只有欧震,能保护她,给她安全。那一次见面,萧毅的话没有说完,中间接了一通电话匆匆而去。项南南并没有怎样在意,下一次再见的时候把话数清楚就好了,谁能想到,那居然成了最后一面。父亲的意外离世,留给项南南太多的谜团。一方面是因为父亲的叮嘱,另一方面,项南南想,在欧震身边,能够离那场车祸的真相近一点,所以,项南南做了欧震的女人。一只田晓雨留下的录音笔,揭开了车祸的真相,把欧君推了出来。时至今日,项南南发觉,有些事情似乎变了,她最初接近欧震的目的变了,跟欧震的相处,也变了。而欧震,好像变化更大。他不是冷酷寡言么,现在,却时不时的会关心她,为她做很多。项南南觉得,自己陷入了难解的困境。天空阴沉沉的,到了墓园,项南南下车,发现空中落下了蒙蒙的细雨。这天气倒有点趁自己的心境,项南南伸出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感受着雨意。细雨无声,却也淋湿人心。撑起一把黑伞,项南南迈步,拾阶而上。爸爸的墓地就在前面,项南南抬眸,不知不觉地,有了泪意。不是清明节,平常的日子,墓园里没有什么人。隐隐的,不远处传来哭声和说话声。不经意地朝那个方向看了看,项南南愣住。居然是周亦铎和他的姨妈。想了想,项南南走了过去。“南南?”
仍然住着拐杖,行动不自如的周亦铎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望着项南南。“亦铎哥,姨妈……”项南南回应着走近。“南南来了。”
姨妈擦着眼睛,刚刚她实在忍不住,哭了一场。看着项南南站定,周亦铎的神色黯了下去,低声道:“我本来也想找你的,南南,在我走之前,应该跟你说一声。”
“走?”
项南南吃了一惊。“嗯,”周亦铎点头:“我和姨妈商量好了,我去姨妈家里,暂时,应该不会回来了。”
姨妈接过话:“我总不好长期留在这边,亦铎他又需要人照顾,所以我想,最好的办法,就是亦铎跟我走。”
看着姨妈和张珍很相像的脸,项南南忍不住伤心,她想张姨了。“我明白。”
项南南点头:“亦铎哥,等你恢复好了,会回来吧?”
“我会回来的,毕竟,我妈还在这里。”
周亦铎的视线落到张珍的墓碑上,回答道。一时沉默。项南南按了按眼角。周亦铎的眼眶湿了。张珍和周亦铎,不可谓不惨烈。张珍去的突然,周亦铎被撞更突然,两件事遇在一起,周亦铎连张珍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细细密密的恨,在这一刻自项南南心底生出。欧震,是罪魁祸首。送走了周亦铎和姨妈,项南南去看自己的父亲。当初父亲嘱咐过项南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欧震知道她的身世。把她送去福利院,其实是为了保护她。保护什么?项南南困惑,追问过自己的父亲,可是父亲没有给她答案。一个又一个的谜团,曾经让项南南困扰,到现在,物是人非,项南南只觉得心灰意冷,已经失去了追究的动力。只是迷茫。“爸,这是为什么?我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办?”
站在墓碑前面,项南南低低出声,像是问话,更像是自语。雨渐渐大了,项南南的裙摆渐渐湿了,但项南南浑然不觉,仍呆呆地站着。从前,为了怕欧震起疑,她甚至没有来过这片墓园。真相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需要把她送到福利院?为什么要欧震保护她?她只想问爸爸一句,她想离开欧震,可不可以?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让项南南回神。墓园寂静,除了细微的雨声,根本没有什么人声。此刻,居然又有人来了。已经看过爸爸了,她也该走了。走出几步去,下台阶,项南南恍然觉得,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隔着很近的距离,项南南看见,她的伞面下是黑色的皮鞋,和男人笔直的腿。莫名地有几分熟悉感。把伞举高,项南南向对面看去。同一时刻,对面那人也举高了手中的大伞。有力修长的手指,握住钢精伞骨,竞也带着气势。男人眉眼微微一抬,项南南心中一凛。与她面对面的男人,是欧震。秦助理跟在欧震身后,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项南南。在哪里遇见都可以,在墓园遇到,也太奇怪了。今天一早欧震就出门了,项南南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关心,想不到此时此刻,他们相遇。对面男人面色沉沉,见到项南南的那一瞬,眼里都是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我,”项南南咽了口口水,目光瞟了瞟,答道:“我来看张姨。”
天知道,项南南有多紧张。她有了想离开欧震的想法,在这时候,却还是下意识地想隐瞒住自己的身份。欧震拧眉,说道:“既然遇见了,那随我一起吧。”
话落,欧震继续向前走,竟然是越过项南南,停在了萧毅的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