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董佻一大早便出现在秋桐，他临门大呼：“公子，救魏！”

姬南淡声：“昨日得报，秦军从南围安邑，安邑如果失守，魏河东之地只余武遂阳狐一城，我如何救得？”

董佻：“秦如果拿下河东，必东向攻魏，过洛阳，难道不报柴章谷之仇？”

姬南：“我就等着他来洛阳，来，赢摎必死！”

董佻：“闻公子母亲乃我魏西门家女，现长内史西门明泽的亲姐，公子有亲于我魏，公子如何可以救赵，却不救魏？”

姬南怒，大声：“尹阙之约，赵出兵，魏韩一兵未出，以至秦食我周三十六邑，西周君咸阳跪地请罪，难道魏王忘了？”

这一刻，姬南大脑里，一下子闪过一个名字：西门婉婉。这个无关轻重的名字，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單狐被毁婚约之辱他没有忘记。姬南拂袖而入，呼：“陈奇：送董长史！”

这董佻确非一般人，他竟然不走，咚地跪下：“尹阙背约，实我魏之错，今秦东向，公子天威，如公子出手，魏从今起，以洛阳公子为尊。”

姬南回头：“我可以出兵，但魏得答应一条件。”

董佻拱手：“公子只要说，都可请魏王答应，安邑已经力竭，望公子速速救之。”

姬南说：“你和我去见一人。”

董佻：“何人？”

姬南转身便走，董佻跟在他身后，直直进了姬南的会客茶室。子南子默静静坐在那里，束起的长发垂地，端庄如处子，董佻不识子默，问：“公子，这位是？”

姬南：“卫国三公子子南子默。”

董佻大惊，转身欲走。姬南：“董公何以如此惊慌？”

董佻：“公子既与卫国三公子厚交，不救魏，也是自然。”

姬地：“不，魏，我救，条件是，魏兵马上退出卫国。”

董佻不语，这么重大的事情，他自然做不了主。董佻长辑：“公子，安邑危在旦夕，洛阳去信大梁，来回需十数日，从卫国退兵，事大，我如何能应答？”

姬南大笑：“董相你应当知道，你有时间，魏国河东之地，已经不能保，安邑不日定会失守，武遂阳狐秦兵亦数日可下，而且我听闻秦将蒙骜已经从新城起兵，过韩境兵逼魏国安陵，董公可知？”

董佻大窘，点头：“我也是昨晚得的消息。”

姬南：“秦欲灭魏，倾全力一南一北攻魏，如恶狼已张开血盆大口，而魏而在纠缠于卫国濮阳那两万兵，岂不谬乎。”

董佻拱手：“公子，此事关大体，董某实不能决，容我退下思量。”

姬南：“三日，安邑必下，再过五日，武遂必克，魏兵过野王逼魏山阳，一南一北攻魏，已成定势，魏已到生死之间隙，如果魏从卫国退兵，我必全力阻秦兵于野王，使其不能东向，魏可全力于南边安陵阻挡蒙骜，如此，则大梁安。”

董佻点头：“公子分析得是，我派快马，速传信魏王。”

姬南哈哈大笑：“魏王临事不决，你不必去信大梁了，有一人，早替他决定。”

董佻一愣：“何人，难道是？”

姬南点头：“我昨晚已经接了魏无忌公子信，他望我助魏阻秦于河北野王，我已经回信同意。”

董佻伏身跪下：“谢公子！”

姬南：“但这兵我不白出，我阻秦于野王，魏从卫国退兵。”

董佻沉默不语，姬南冷然说：“魏退不退兵，都不重要，待我灭了赢摎，自带兵送子南公子回濮阳！”

这冷冷数语，杀气凌人。董佻点头退下。子南子默一直没有说话，等董佻退下，他眼泪汪汪，深深躬下身子，姬南急扶他，他说：“公子，谢谢你救我卫国，子默却无以回报。”

姬南：“无需回报，秦如果出兵卫国，卫国去魏而换来强秦，对卫国来说，恐是另一种灾难，我阻秦，一是为我周王室，二是形势所逼，我不得不阻，所以，你不必谢我。”

子南子默躬身，飘然而去，如一缕夏日的风，那女人般娇柔的背影，透着无限的孤独和悲凉。姬南在他身后大声：“子南，待秦兵退，我送你回濮阳。”

子南微微顿下，轻轻颔首，然后带着两个随从，走出了秋桐的大门。秦兵果然顺利拿下安邑和吴城，然后兵进阳狐，魏兵败如山倒，河东之地尽失，前后只过了一月。洛阳坐山观虎斗，似乎这一切与之无关。洛阳必须表现得十分低调，甚至是害怕，姬南需要的是秦人来洛阳，十分期待。秦人终于拿下武遂阳狐，两路兵一南一北，沿河东进。北路由雍止带领，人数两万，去野王，另一路赢摎带领，打的是路过洛阳的旗号去魏国逼魏从卫国退兵。洛阳这边，姬成皋和胡宬悄然带上党七千人南下，在白径驻下；东边，姬索带两万人马潜入河南，只等时间一到，马上进兵野王；南边，应其实和荆通带一万單狐兵悄悄北上，只等公子令下，随时阻断秦人退路。洛阳这里，平安的车队日夜不停，把大量的粮食运进城内。数万神雷，已经从涂山坪运到洛阳城楼之上，十座火炮全数朝西安放于城墙之上，一切，已经准备好。就在得到秦已经从阳狐出发的消息后，下轩的老板和鲁商会会长青中册，突然找到秋桐府，陈奇接待了他们，见有大事，直接把他带到了公子内室。大战将临，他们有何事？下轩老板：“楚国从西南两个方向突然进入鲁国，鲁国已经没了，鲁王被楚不知流放何处，我找胡将军，告诉他情况。”

说完，伤心大泣。姬南：“林沮，马上给成皋去信，把情况告知胡宬将军，不必隐瞒。”

这下终于明白，为何有五千楚兵会从單狐过，然后消失于嵩山之中，原来是从西路进入鲁国。消息连续不断地从前方传来，秦兵过了渑池，秦兵大军八万，大部分过了河，朝洛阳而来。南边秦兵已到达魏安宁……涂山坪紧张起来，秋桐府紧起来，洛阳城紧张起来。洛文公带宗族长辈亲临秋桐。姬南在茶室接见他们。大家很紧张，纷纷询问前方秦兵的战况。姬南坐下，端起了一杯水，大家安静下来，纷纷坐下，有侍应给他们上了茶水。姬南慢慢开口，云淡风轻：“各位都是长辈，亲临我秋桐，有话便直言吧。”

文公：“姬南，秦人过洛阳攻魏是假，想报谷城柴章之仇是真，你如何应对，我等不太放心，所以特来询问。”

姬南喝了一口茶，站了起来：“秦赢摎带十万秦兵出函谷，一月不到便拿下魏河东十城，如今大军过洛阳，其心天下皆知，我知各族老的心，周宗室被秦凌辱太久了。”

各宗老们纷纷大骂秦人，但又纷纷忧虑不止，的确，十万强秦之兵，横扫天下，而洛阳弱小，唯有公子在涂山一万人可依靠，宗人们不放心，不甘心。姬南咬牙，声音冷如寒狱：“各宗老放心，和秦人的帐，该算一算了！这一次，赢摎不得活着回函谷！你们请回，帮助祭长鸣姬随稳定洛阳人心即可。”

文公起身：“有姬南此话，我等无忧，姬南军务在身，我等就不添乱了，大家回吧。”

杨束：“公子，人到齐了。”

姬南转身进了议事厅。姬平安，姬成鳞，林沮，杨虎，铁臂，朱铁，申辚，刘三，祭长鸣，陈奇等人已经等在大厅里，大厅寂静无声，都看着姬南进来的方向。姬南：“昨日，姬成皋和胡宬已经带七千上党军南下，过白径，驻河口，等秦将雍止。”

众人无语。姬南：“秦兵已经过河，估计，四日可到洛阳，这是洛阳和秦第一次正面作战，如果胜了，可换数年休养发展，如果败了，只有一个结果，死！所以，这一次，必胜！”

虽然只有一万兵，但是，这两年，姬南的兵无一败绩，而且每一仗都是以少胜多，所以，大家对他十分有信心，姬南自己，其实十分紧张，因为，和十万大军开战，等于和秦公开撕打，默默发展的计划就没了，从此和秦便是你死我活，但是，周还弱小，还需要时间发展，一切，不可能按计划进行，这就是现实。姬南需要秦人这一战，他需要进入镐宫，每每远看镐宫，一阵一阵屈辱便如刀刃刺在他心头，他忍受不了内心那种折磨。姬南：“从即日起，洛阳进入战时状态，姬成鳞听令。”

姬成鳞拱手。姬南：“你带洛阳三千守卫，从今日起，你派一千兵士控制各城门，任何外人不得进入，有出必查，另，按排两千兵士，带神雷，战事一起，马上控制镐宫，如遇反抗，当场雷杀！”

姬成鳞拱手应诺。姬南：“申辚，你带两千人守涂山坪，涂山坪各要寨不许有任何人生人进出，秦人到后，各寨备好神雷火枪，如有秦人袭扰，死战！如果秦兵太多，让涂山坪各工厂工人带雷上阵。”

申辚拱手应诺。姬南：“杨虎将军，你带两千骑兵，明日晚出发，伏芒山，各带数枚神雷，等秦攻城开始，如果秦人从城北绕行，你带兵截杀！另，各备数支缠石脂箭，听我安排。”

杨虎领令。姬南：“铁臂朱铁，今日开始，洛阳城交与你们，十万神雷全数上城楼，十门火炮，布于西城，五十门排枪布于西城四门，每城门同时布置火枪手五百，城门不闭。铁臂朱铁领命。姬南对平安拱手：“兄长，你和姬随带五十人，备上酒肉，去西周王城慰问赢摎，注意安全，有劳兄长了。”

平安起身：“姬平安领命。”

姬南：“刘总管，一应军需，便需你操持，不得有误。”

刘三：“公子放心，所有神雷火枪，全数已经备好，工厂加快生产，此时，工厂不能停！”

万事俱备，只等秦人到来，一场秦人从没有见过的战役，马上打响。洛阳数百年有城无防，从今日起，洛阳，不再是自由之地，那是天下中心，大周的都城，四驾以上，无召进城，死！洛阳城门，全数驻守了兵士，朝西四门，全部布置了火炮和排枪，洛阳多年不曾有战事，所以，这阵势，洛阳人难免人心不稳，在祭长鸣和姬随的安排下，各处有宗族的人稳定民心，需防的是那些商会，特别是秦商会，公子按排姬成鳞的人死死盯着那些人，如果有乱，杀！三日，姬平安回。平安替天子带酒肉慰问秦兵，他见赢摎，主要是降低身份，让秦人失去防备心理，平安性格厚重，在秦人面前，举止适当，秦人待他甚为冷淡傲慢，进入洛阳的目的，十分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