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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重开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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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南岸,数十车骑云集了数日,此时,天开云散,秦人已退,洛阳城西,一片残阳。这些隔岸观战的各国使臣,心情不一,有欣喜的,有失落的,或沉默无言,或激动万分,但有一点儿是共同的,那就是震惊,不是亲眼目睹,谁能相信这一场秦周大战如此短暂却如此震憾,他们见证了一个中原新的强人的诞生,天下大势,要变了。姬南朝着身边一名兵士点头,一声响箭射向长空,接着城楼上锣声铛铛响起,鸣金收兵,胜局已定,穷寇不追。残阳如血,红霞再次铺满洛阳天地,姬南转身走下城楼。无数洛阳城的居民,早候在城下街边,见公子走了城来,他们自觉让开一条路。姬南等人上了马,文公上了车,姬南:“回秋桐!”

一路行得并不快,满城敬畏的目光,全看向马上那位英俊刚武的少年,那是姬南公子,刚刚引天雷击退秦人的姬南公子,洛阳新的主人!到秋桐府门,门前赶来一人,正是魏大夫董佻,他伏身马前:“公子退强秦,天威无双,魏国大梁传回信,已经从卫国撤兵!”

姬南停了停:“董大夫,你所来,不仅是为了告诉我魏已撤兵吧。”

董佻:“公子天威,的确如此,秦人败退,河东十城,公子可否——?”

姬南目光一凝:“姬成皋将军已带兵驱秦兵,河东十城指日可收入洛阳版图,你想如何?”

董佻一颤,颤声说:“公子莫误会,魏王来信,河东十城,魏人居多年,可否赐给五,不,两城容魏人居住?”

姬南:“秦人尚在河东,魏想要城,自带兵去取啊!”

董佻大冏。姬南大笑:“此时,成皋姬索正与秦人苦战,河东十城落于谁手,还需看胜负情况,董相勿再言。”

董佻伏身退下。大门内,一高挑仟弱的身影迎着下午的光芒站在那里,姬南走近,他伏身跪下:“公子天威无双,子南子默贺公子大败秦兵。”

姬南伸手欲扶他起来,他竟自顾起身退在一边,低头。姬南:“子南,魏国的军队已经退出濮阳了。”

子南抬头,眼睛中闪过泪光:“公子之恩,卫国当永铭记。”

姬南:“过一些日子,我送公子回濮阳。”

子南再次低头:“谢谢公子。”

唉,子南今日和姬南显得很生分,和他说话,累得慌,姬南带着一众人,进了议事大厅。大厅内,已经聚集了许多兴奋不已的宗族老人,姬南一进殿,洛文公更上前引他坐正座。文公:“姬南,你是王嫡孙,我一老朽,当以王孙为大,以后,我不能在你面前坐上位。”

姬南没有推辞,他坐下,环视满屋激动到哭的王室族老,说:“大家辛苦数日,都回家歇息吧,成鳞姬随留下议事,数日后,所有宗室人到镐宫对太庙行礼祭祀。”

洛文公眼睛中闪着光芒:“姬南,你是说镐宫从此收回。”

姬南点头:“洛阳从此在镐宫议事。”

陈奇快步进来:“公子,成皋公子来信,成皋和姬索大军已经拿下野王,秦人余兵万余退回阳狐,大军已经西进河东。”

所有人大声叫好。然后是朱铁进了大殿:“公子,南路秦军残余已经退走西王城,估计只余一万余兵,杨将军和铁臂将军收拾战场,派我回来秉报战况。”

然后是祭长鸣:“公子,洛水边排起了车队,各国使臣要求进城拜见公子。”

这也太快了吧,战场都还没有收拾。姬南说:“七日后,各国使节镐宫见。”

然后和姬成鳞随议了一下重开镐宫的流程。洛阳大街小巷全在传颂关于姬南的故事,连那些宗族的人,也见姬南如见神人。前攻韩新郑,引天雷炸城,是传闻,此番秦人攻洛阳,却是千万人亲眼所见:姬南抽剑,天雷凌空,无数雷火炸向秦兵,横扫天下的强秦兵士,瞬间土崩,七八万人,抬手便灭,这哪是凡人所能及之事?那些隔着洛水观战的各国使节或者探子,也同样亲眼所见朗朗晴空,突然乌云聚集,转而天雷响起,然后秦兵退,天空再次放睛,这一切,难道不是天意?关天姬南的传说,很快会传播于天下,姬南需要这个效果,周王室需要这个效果,只为能凝起这散乱太久的天下。姬南一个人,站在秋桐大厅里,林沮和杨束朱铁包括和他形影不离的段越,都被他摒退,他看着那幅地图,用笔画一个大圈,圈里包括,上党,洛阳,取了野王,这两块连在成一片,加上單狐,连着嵩山下的阳城,东周,终于有了不小于韩国的国土,周王,再不用东躲西藏,姬南,可以不再失眠。姬南来这个世界,内心的恐慌感让他常常失眠,今日,恐慌被孤独代替,无边无际的孤独感,弥漫姬南的全身每一个细胞,以周南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后,每一个重要的人都在他的脑海里如同放电影一样来回出现,周王,束依,西门九群,庹小业,卫玥,甚至想到了那位原来的真正的姬南日思夜念的西门婉婉。姬南在胡思乱想之中瘫睡在大榻之上,空荡荡的大厅,慢慢黑了下去,没有他同意,无人敢进来,他就这么瘫着,就这么睡着了,脑子里再次梦见了无边的深渊,他沉入其中,深不见底,不停飘落,飘落。再次醒来时,阳光耀眼。来人!进来了一群人,除了送水送衣的伺应,还有林沮,姬成鳞,陈奇,等。“我睡了多久了?”

林沮答:“公子睡了两天了!”

嗯,怎么一睡两天。姬南笑了笑,挥手招呼他们坐下,然后接过身边一伺应送上来的粥,狼吞虎咽地喝。姬南说:“大家有事,说吧。”

林沮:“应其实将军把秦兵逼回函谷,成皋姬索带兵收回河东十城,河东秦人退回河西,河东十城,从此归洛阳。”

姬南:“董佻如何说?”

林沮:“他一直候在秋桐。”

姬南:“让他进来吧。”

董佻一直候在门外,听人宣,急忙进来,伏身:“见过公子。”

姬南:“河东十城,已收归洛阳。”

董佻知大势已定,他拱手:“祝贺公子。”

姬南笑笑:“河东十城,本属魏国数年,此次虽洛阳从秦人手中收回,洛阳不在河东驻军,河东还与魏人管理,但是,十城所收赋税,交洛阳五成,此事我已经与无忌公子交换过意见。”

这就等于把河东十城的一半还给了魏国,董佻大喜,伏身:“谢公子,我替魏王谢过公子。”

他喜出望外,退出,向魏王写信去了。林沮点头退在一边。姬成鳞:“老祖宗们说,镐宫已经清扫干净,想去看看。”

姬南点头:“你带他们去看看吧,五日后,所有宗族老人,镐宫里见各国来使。”

姬成鳞退下。陈奇:“公子,我的人截得一商队,从商队中,搜出几枚神雷。”

姬南大惊而起:“哪个商队?去哪?神雷从何而来?”

陈奇:“齐人商队,去秦?我已经审了,神雷为前大战中没有引炸的神雷,清扫战场后不知如何落入这些人手中。”

姬南大怒:“铁臂在哪里,是如何清扫的战场?”

陈奇也跪下:“公子,清扫战场,我也在,战场杂乱,人物混杂,加上下过雨,不好做到万无一失。”

林沮:“公子息怒,几万人的战场,失几枚神雷,确实难免,铁将军有过,但实无法免。”

如果神雷落入秦人手中,他们研制成了,洛阳的日子很难过,姬南想了想:“传平安公子。平安就守在门外,见我叫他,应声而入。”

姬南:“我急见唐诚,你安排一下,越快越好。”

河东大捷,姬成皋和姬索回到洛阳。在先俞一战成神的姬成皋,带着杨束,骑马傲然入洛,这位洛阳城臭名招著的浪荡公子,如今威凌天下,回家的气场当然得很大,他和杨束姬索骑马在前,后面跟着两千全幅武装的兵士,浩浩荡荡从铜驼大街直奔秋桐,一时间,洛阳大街上人满为患,不少人出门观看,不停有人指指点点:“这便是昔日的公子成皋?”

“对啊,听说在赵国北雁门关,斩首北散戎十万人,今天收河东十城,战神!”

“对啊,赵王封他为慑北将军!”

姬南知道他高调入洛,笑了笑,这货就是为了摆一下架子,洗脱他洛阳三少之恶名。一年不见,那位原本不擅言辞的姬索变化很大,东周公国,在最危险的时候把他招回做了那个无人想做的国君,本想让他做个替死鬼,没有想到他竟然以雷霆手断铲平了面前的道路,并击退了韩军。还有两个人也到了洛阳,一个是單狐姬节,他带来了周王旨意:前闻句注山大捷,寡人甚喜,先祖有灵,佑我大周,望洛阳族老,多助姬南,周大小事务,姬南定夺。另一个是阳城康不用,一年不见,康不用甚为兴奋,洛阳战事平,阳城周围的韩军,不战自退,他带王龙到洛阳述职,昔日山匪,如今出现在洛阳城,已经是周镇守一方的将军。一大早,宗族的人到秋桐集中,准备一行人一起到镐宫,镐宫准备了盛大的宴席,款待各谁诸候国来的人和洛阳商会的首脑们。在这期间,姬南见了除了赵国来使,其他各国来使都没有见。今日的喜宴,由洛文公主持,姬南只需做一个吃饭喝酒的人即可。姬索先进了秋桐府,伏身给姬南行礼,姬南没有阻止,因为,东周本来应当以洛阳为尊,他现在虽然名义上还不是周的王,但是,以太孙的身份行周王职责,这个尊卑的礼序,不能太不讲究。行完礼,姬南走下去,两人相对笑着,姬索:“一切比想象的要好一些。”

的确,想起两年前,两人如丧家之犬,狼狈入單狐,那里,身边仅几百老弱和一干家丁,盗贼可欺。姬南:“但愿我们能够一起扛过周王室最难的时候。”

姬索:“姬南放心,巩城以洛阳为中心,永不背叛。”

此时,姬成皋低坐在榻上,在这一战之前他没有见过姬索,端着一杯水,微仰着头,满不在乎看着这两人。姬南指着他介绍给姬索:“虽然你们在野王已经合作,我还是需正式介绍,这位更是雁门以五千之众灭杀北戎十万大军的姬成皋。”

姬索:“我已经领教兄长神武。”

姬成皋竟然不起身,只拱了拱手:“既是同宗兄弟,虚礼就不必了。”

姬南瞪了他一眼,没有发作,这货当了将军也改不了那一股痞子习气。然后是介绍姬成鳞和姬索认识,两人相互躬身问候。今天的茶室里,气氛不一样。从單狐来的姬节,巩城来的姬索,洛阳的姬成鳞和姬成皋,加上姬南和姬平安,周王室,这一代主事的人全数到齐,这只是一个偶然,并没有人刻意组织,既然来了,总得做点事情。这一代人,有意无意间,各自都有着自已的一片空间,姬节在單狐,成皋在上党,姬索管理巩城以东,姬成鳞管理洛阳,姬南看着他们,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有一天,周真的强大到足以分封天下,还会沿用分封制吗?他环视着这一室的人,没有说话,西周三十六邑已经收回,那里原是姬节的属地。姬南:“难得今天这种机缘,我们全聚在一起。”

大家相互看看,明白了姬南指的是什么。姬成鳞在洛阳周旋多年,情商要高一些,他说:“今日周王室能有如此光景,全仗姬南天威,成鳞虚长各位几岁,在这里带个头,向姬南致礼。”

说完便起身作辑。除了姬成皋那货,其他几位便起身附和。姬南说:“今日这内室,多礼就见外了。”

那姬成皋一言不发,只喝茶,姬成鳞暗踢了他一脚,他才起身向姬南拱手。重新坐下,姬南:“姬索,林沮已经给我讲了,你愿意每年按时给洛阳上东周税三成。我不推辞,周不缺钱粮,但需要大家心手相连,待有一日,周重现当年盛景,自会荫护我们,东周的神雷和火枪,我会给按洛阳的标准配齐。”

姬索:“东周的军队,你给的神雷,暂时足用。”

姬南转向姬节说:“姬节,西周三十六周,已全数收回,那原是你属地,你拿个主意吧。”

姬节起身:“我守單狐,景山往南,宜阳朝北,税赋已足以维持,西周三十六邑,是你和秦苦战收回,税赋归洛阳。”

姬南摇头:“單狐有王在,有三万流民,重要性自不必说,西周三十六邑,税赋暂由單狐全部管理,你在單狐,安排人重新规划修扩建單狐城,这需要许多钱粮,关于税赋,待林沮和祭长鸣拿出管理的具体办法后,再统一安排吧。”

姬南其实是想要他一个态度,目前对于他,钱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姬成皋闷声说:“上党就不说了,上党的钱由冯安管着,不太够用,我就不用上交了。”

前次赵国北边一战,收赵八十万金,其中二十万运回洛阳,二十万交与冯安与唐三,四十万给了成皋,听说他拿其中三十万抚卹了那些阵亡兵士的家属。这货不贪钱,姬南哼了一声:“上党税赋目前自给,两年后,武器也需自给。”

成皋漫不经心:“两年?两年不行,唐三那小子产不出好的神雷和火枪。”

姬南:“自己找唐三说去。”

他缩了一下脖子,没有说话了。姬南:“既然都到齐了,钱粮之事,在我这里不是大事,周不差钱,今天来了,真有一件大事需说。”

大家正身听着。姬南:“鲁国被楚灭了。”

姬成皋正身:“终于说正事了,胡宬将军想见姬南,见你忙乱,没有开口,他原本说好待镐宫开门仪式后再找你,今日既然说到此事,我就先说吧。”

鲁被楚灭了,迁鲁公于莒,鲁其实已亡了,胡宬作为鲁原大将,思乡念祖,这是本份。姬成皋:“胡宬的意思,是想回一趟莒城,见一下鲁公。”

见姬南没有说话,成皋:“姬南,反正目前大战暂时没了,让他回一趟莒也可。”

然后他诡异地笑了笑:“说不准,趁机敲一下楚国也是可以的嘛。”

姬南笑笑:“不是敲一下楚,我想收回鲁国。”

大家皆感到意外:“这刚拒秦,如果马上和楚一战?”

姬南:“细节还会再议,但是,这个时机,却不能放过。”

大家知姬南心大,却没有想到他竟然想马上与楚对抗,没有人反对,救鲁的计划就在这个上午定了下来。姬南他们起身,说说笑笑走出茶室,外面秋桐的院子内,洛阳宗族的老人已经聚积了许多。见这一群少年出来,一应躬身问好。洛文君身上穿了大礼用的礼服,一脸喜庆,如今周王室胜强秦,大家觉得压在心头那块石头去了,在洛阳城可以抬头做人了。司仪号令下,一行人,开始朝着镐宫出发。整个洛阳,万人空巷,全集中在镐宫前巨大的广场上,这块当年周公修建的文王台,已有几百年没有如此盛大的场景出现。许多传言也铺天盖地。周王回来了!姬南要登基了!姬南是雷神传世,镐宫改名神雷殿!……在这些谣言中,有一条吓了姬南一大跳:姬南即将大婚,女主是赵国公主!莫名其妙,不知这一条谣言从何而起。文王台前,所有宗族的人排成行列,所有文武排成行列,数声鼓响,数支响箭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开,镐宫大门轰然打开,中间的穹门,左边的青龙门,右边玄鸟门,依次打开。洛文公排在最前,后面是姬南和姬平安等人。司仪唱起:维维成周,煌煌洛水,天下之中,唯洛唯继……宏壮的钟声中,所有人跨进了那巨大的石制子午门,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几十年无人居住的宫宇,虽然叫人修整了这么多天,但是,长久无人的那种闷木头的气味很重,那是一种苍桑的味,腐烂的味儿。大门之后,一连三层巨大台阶,每一阶都有三十二级,传说是对应周从后稷开始,经历了三十二代才到了文王姬昌手中。三级巨阶之上,是巨大的水池,水池不是方形的,据说是仿了天下九州的形式,象征着天下一统,过水池上的石桥,到正殿,文王殿,正殿有两道朝门,朝门里是三条甬道,全是青石铺成,三条道中间过王和五驾诸候,两边分别是文武。两层建筑,里面较高,正中间过两道门后,便是正殿。此次大宴,就设在正殿里,在镐宫的中轴线两边,分别设有各种廓坊。是周办公的地方,一直朝后,还有瑶王台,上林苑,最后是北端的天渊湖,天渊湖边围绕着天渊城,那便是内宫也是历代周王及太子居住的地方。單狐纪年,公元前254年,七月初八,秦将赢摎兵逼洛阳,败走,摎殒,野王归洛,将军成皋东周君姬索收河东十城,穹门重开。姬南按例给單狐周王去信:姬南不辱王命,灭秦十万余,秦将赢摎殒,镐宫秦兵尽数驱离,收野王为洛阳属地,西周三十六邑尽数归洛阳,河东十城向洛阳贡税……镐宫无主已久,望王祖父早日回洛阳南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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