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交椅上,看起来有了几分老态。袁叶离在对面坐下,屋中的奴仆见王妃来了,才敢开始收拾。扫去碎片,捡起残骸,很快延年阁的主殿又回复了那华美奢侈的模样,只是架子上委实空的厉害。凌太妃抬眼,恨恨道:“你来做什么?”
袁叶离没有心情笑,也不想再装了。她只是冷言冷语砸到对方头上去:“太妃娘娘说要杀了我,我自然是要来的。”
说话不复从前恭敬模样,可见连番打击之下,她的心情有多糟糕。凌太妃被气得几乎火冒三丈:“你凭什么说……”说到一半,她才想起自己昨日这样讲话,却是诺诺地住了声。“就凭太妃与宫中妃嫔勾结,今日害得王爷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冷冷道:“太妃可知如今宫中情况如何?那丽妃又是什么人?”
“我……”凌太妃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词可用。袁叶离步步追击:“他去了军中,有可能再也回不了头。”
她说,说得自己心痛。这里有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帮得了她。娘家远在千里之外,如今父亲被下狱,京中又是虎狼环伺。袁叶离实在不想再理会这个女人。“怎么会?他不是大将军么,军中的人怎么会害他?”
凌太妃惊诧道。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的通透。凌太妃那样的人,本来不过一介宫女,又不曾到军中去过,而且被帝皇宠爱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如今自然看不清朝堂上局势。是,在外人看来,也许晟王只是接了旨意,重新做他的大将军。可是在他们两个重生者看来,那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袁叶离不信卫越辰真的会放下他的戒心,好好地让卫晟云在战场上杀敌。袁叶离没有心力将这些事情解释给一个老妇听,于是开口道:“你与丽妃,都说过些什么?”
丽妃。当今宰相之女,宠冠六宫。袁叶离生生被这两个字缠住,华佳怡失宠,卫越辰有这样的心,是否都是因为她?她到底是什么人?凌太妃见眼前人如此,不由得起了疑心。人都是这样的生物,一旦起了疑心,就再也别想消下去了。她虚张声势道:“我与丽妃如何,又与你何干?”
屋中只余下他们两人,门是闭紧的,风吹不进来。袁叶离只觉得心中极酸,她所想的事情只有卫晟云一人能听懂,若要解释给其他人听,就要耗费许多时间,且她实在是没有了耐性。“自然有关。”
她想起自己被丽妃引到宫中,甚至用以威胁卫晟云之事,不由得觉得心焦。“就因为丽妃,他可能随时要被皇帝下狱。”
凌太妃一惊:“是么?”
“我为何要这样骗你?”
袁叶离苦笑,此时的她看起来虚弱之极,犹如风中残烛。“你若再与那个女人通声气,恐怕就是绝了我们的生路。”
凌太妃打量了眼前人半响。这个女人身穿一袭白色衣裙,看起来就如同一朵差些就要被狂风暴雨毁去了根的花朵。自从入宫之后,她就是这个模样,仿佛禁不起打击,只要再加一根稻草,就可以让袁叶离彻底垮了。可是凌太妃看着她那熟悉的面容,越发觉得难受,自然怀疑起这个人来。不会,不会的。凌太妃心中这样想。人最是擅长欺瞒自己,往往总要找一个对自己合适的借口。对袁叶离的那丁点不满,此时此刻尽皆扩大开来,最终剩下了一个结果:质疑。“不可能。”
于是老妇人就这样下了决断。“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骗我!”
她起身往堂前走去,看着外间风景,怎么也不信袁叶离口中讲的话。凌太妃道:“我儿必然不会如此,他能够解决一切,能的。”
她喃喃说着,不知是在说服袁叶离还是说服他自己。不,不是的,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袁叶离想。袁叶离听着,只觉得喉咙极为干渴。她的心跳太快,眼前所见的一切是如此绝望,又因筋疲力尽,最终往后一倒,最后听到的,是奴婢和仆人们的惊呼声:“王妃!”
那是在喊她么?袁叶离不知道。她就这样倒了下去,只觉天旋地转,天下尽皆崩裂开来,与她心中筹谋着的一切化为碎片。在雪山中寻不到路时,她不曾这样过。在被傅乐迫到绝境时,她也没有放弃。直到今日,‘天子’二字压下来,她才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好累。但愿就此,不要再醒来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