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箭射空,而卫晟云的第二支箭,同样正中红心,让本来就插在上头的箭开了花。“将军适才所言,可还算数?”
卫晟云放下弓。严卓没有半点的犹豫:“我不说谎,从今往后,你同样是副将。”
这话说完,围猎场上,一片欢呼。卫晟云被人拖回去接着喝,他却回头看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严卓坐在围猎场中,有些落寞的身影。为什么会这样?这一丝疑惑种在了卫晟云心里,而此后一场战役,解答了他的疑问。雨水滴滴答答的响。“自离云望山后,疑处渐增,然不得其解。”
袁叶离翻开信的第二页,这封信有点厚度,却没有一件信物。简简单单的几张信纸,却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卫晟云行文,典故素来不多,只求说清情况,就连诗词歌赋,也少有堆砌痕迹。所以,于普通文人而言,不多的几张纸,对卫晟云来说,已然是繁复至极。齐国风行的是华丽复杂,堆砌典故成语,恨不得将肚子里那几滴文墨,都掏出来给人看的那种风格。走简洁风的不多,能简洁而言之有物的,更少。可以说,倘若卫晟云当初少年时不是到了军中,而是跟在御史手下,学学怎么一句话噎死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云望山一战后,卫晟云在军中就越发顺利起来。他在军中名望本就不低,而且不是绣花枕头,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威名。如今成了副将,虽然比之从前还差了一些,但终究不再是那毫无实权,在战中半句话都说不上的小兵了。倘若不是如此,还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有迹可寻的,只是没人能看见。卫晟云信中写道,当初军中之事,严卓就隐隐有了要将事情交给他和副将的意思。后来一场战役,严卓战败,死在敌人的乱箭之下。那箭射得不深,可是带毒,是敌方主将最后的苟延残喘。他一惊,只能顶上了前头,指挥着军队往前补位,不至于灭了士气。等得回到营里才知道,严卓已经没救了,只剩下那么一口气。严卓所以会让贤,不过是因为,朝廷中的局势。卫晟云这才知道,京城如今已是一片乱象。卫越辰倒行逆施,得罪诸多文臣,这些事袁叶离都知道,这时候只不过是再看一遍。所以外地叛乱越演越烈,甚至到了不得不派大军镇压的地步。这些消息,却是非为官者,一概不知的。而外地乱起来的消息,也几乎没有传到京城里。各地之间通讯,那从来是皇亲贵戚,和上流阶层才玩的高档玩意儿。只除了一个例外:各地商人,也开始逃离齐国——他们是商人,商家的消息到底是灵通些的。然,却是因为货源与交易上问题,商家对政治上事务,是半点不知的。此二项,让整个齐国陷入了一片混乱,如今反抗军势大,缺的,只不过是时间。卫晟云听得心惊。他说想不起前世,丽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让今生的局势如此,但袁叶离却记得。前生丽妃和凌太妃一样,都是病逝的。其实此事并不重要——反正丽妃迷惑了君皇,已成既定事实。袁叶离接着往下看。自打接了军令,情势就越发危急起来。因着地势的缘故,孤军深入本就危险,这时更是内外夹击,既有反抗军在外,京城又没有援兵来。于是卫晟云就调来了自己的亲兵,信中却是没有说,到底他是因何才将人调来。机缘巧合之下,与反抗军联合,搭上了宁王一条线,后又找上了徐州城。信中叙述是卫晟云固有的风格,他一贯重视过程,这点倒不像是普通的将军。一般人都会以为,将军一定是个打赢了就不管其他的性子,然而卫晟云终究更像个谋士,知道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结果。如此这般,总结起一条连贯的线来,最终结果自然是简单明了。屋中没有纸笔,袁叶离就沾了茶水,在桌上算起时辰日月来。徐州城?那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却又近得叫人吃惊。卫晟云在徐州城里留下了自己的暗桩,那是袁叶离也知道的。然而这些暗桩,如今到底发展到了何种地步,袁叶离却不甚清楚。就算发展得好,也不会对官场上的事情有任何帮助,要知道,那可是商人。然而却没想到,徐州商贾发达,却是在军事上帮上忙了。卫晟云将这件事明明白白地写出来,那定然是有了结果。信中平顺地写了与徐州城中人搭上线,寻了路子暗地里将资源运过来的事情。如此,反叛军的消息真正算是传入了徐州城内。徐州城格局重洗,那些新上位的商家,就算不感念于晟王,但也抗拒不了,晟王奉上的消息和恩惠。商贾消息灵通,一查探岂有不知京城内乱的意思,得了这个消息,就知道往后或许能发一把战争财。加之卫晟云许以重诺,倘若事成,必然废了商人不得参与科举一规,这对他们来说,岂不是大大的好事?袁叶离不知当中费了多少周折,总之如今……看样子,如今他们是只能走以下克上、建功立业的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