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攻击,军营不再像原先那样平静,消息到处都是,军营里的男人多的是大嗓子,更吵得厉害,可那些消息就那样传入袁叶离耳中。就算不是直接的,也足够她对前线战况进行一个较完整的归纳。大败。简单的说,就是这样。两军第一波交锋,败的是宏军。败象不是那么容易能看出来的,然而死伤人数明显更多了,军营一片乱像,不复原先的井井有条。卫晟云是御驾亲征,但这并不代表他要带着人冲锋陷阵。可是袁叶离知道,他们并没有捞回来多少局面。因为前一阵子,宏军的时机实在选得太巧。适逢内乱,齐国才定,根本没有眼睛盯着前线,对付宏军的只是惯常的那些队伍。这是明显的趁火打劫,只是凑巧宏国居然还有细作在国内苟延残喘。而如果只是普通的偷袭,那么还不至于这么狼狈。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南宫宇。袁叶离并不认为自己国家的前线那么脆弱,因为这么多年来,齐国的资源已经超过了宏国许多,这两个国家掐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被一把商业牌给打沉了,齐国开了经商的路子,虽然国家建设起来是慢些,但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而战事的另一种资源,是招兵。这些年来战神之名,吸引了不少人去参军,而齐国富庶,就能给士兵优厚的待遇,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士兵的质量上了一个档次。横看竖看,都是齐国会赢。所以综合这两者,宏国就是真想撕破脸,也得看看自己打不打得过人家才行。偏偏所有局势都改变了。单单就袁叶离眼中所见的士兵都极为好战,尽管资源还不算最好,似乎宏国也没有他们富庶,他们却一副一定要向前的样子,有些就算受伤,也扛着兵器上战场了。而且,武器明显是在仓库里保存多年的。武器放在仓库里,很容易生锈,如果打造的不够好,在前线折断的机会就更高。这些事情,袁叶离并不太确定。但最重要的是,她知道前线丢了那么多座城市,宏军的装备却不那么好,这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们拼死了在往前冲,而且南宫宇比齐国想象的还要天才。一个好的将军,或许不能将局面改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如果加上拼死也要捅死一个敌人的士兵呢?所以他们才能横扫如此,直到齐国的大军到来。大军若还不算什么,那御驾亲征呢?御驾亲征,在平常意味着的是军心和士气,然而这不是平常,卫晟云是真的带过兵,而且军队真的信服他。卫晟云一来,齐军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冲击。于是,局势反转,只是几只棋子的不同。南宫宇会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现在宏军极乱,大后方尚且如此,前线自不必提。他们要赢了……身边却没有几个欢欣的人。袁叶离靠着南淮的搀扶,站在帐篷前,看着士兵们四处奔波。时不时就有抬回来的伤兵,远远超过寻常。先前那点行刑的血腥,比之袁叶离如今所见根本不算什么。甚至没有人过来打她一巴掌,所有人都在赶,只是为了能够多挽回一条人命。资源被一车车送往前线,根本没人理她们。先前见过的那些军妓,也都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然而袁叶离却看见,更多的女子被拖进来。有些人很血性,被抬进来的时候已经撞破了头,却还是会被救醒。袁叶离不知她们会有怎么样的待遇,却看见更多人哭喊、求饶,宁愿一死,也不愿意从了旁人。她们的数量,远远超过袁叶离刚刚在车上看到的。因为在中途死的人比活下来的还要多。这个念头猛然闯进袁叶离的脑海中。而宏军根本不在乎这些敌国女子的性命,没有人要求他们在乎。战争……袁叶离知道,这就是真正惨烈的战争。两国交战,从来不是儿戏。她甚至见到了从营帐里抬出来的女子,她走进去然后横着出来,袁叶离只是想象她是怎么死的,都觉得呕心。不是偶然,这样的事情在军营里肯定只多不少,两方交战之中,无人能够清白到底。她难道要坐着在这里等人将她推上台前?袁叶离一早有了逃跑的念头——但有这种念头和真的实行是两回事。她看不到其他人,也看得到她自己。她已经残了,一双腿只有在旁人搀扶着的时候才能站起来,现在还绑着绷带;而这个军营那么大,她能够找到的人随时都可能背叛她。即使逃出去,她必须马上策划好下一步如何,才能避免自己被宏军抓住。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从待在军队里开始,袁叶离发现去前线基本是不可能事,因为隔的太远了,她所在的是后方的后方,就算有士兵,也不是前线那些冲杀者,想要见到齐国士兵,是不可能的,而且战场上保命都难,她又要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所以和齐国沟通,和送死差不多。求助不能,逃离无法,如果她想活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留下,然后多活一天是一天,望天打卦。南宫宇不是蠢货,他能带着军队打下那么多座城市,留下她就一定有用,就跟他明显看不惯太子却依然没有杀了他那样。南宫宇如果要利用她的身份对付齐国,那她不逃出来,要么就沦为罪人,要么就死在前线。结局也不会多好。南淮始终没有说话。她看了袁叶离一眼,然后再次掀帐,扶着她走回去。她的腿伤了,而且三个月内多半不会好。袁叶离叹口气,只要是个人,只要伤了腿,就一定跑不远。她会骑马,但她没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抢一匹马逃走。她被困在大后方,始终没有将办法想出来。直到有一日,南宫宇找上门来。袁叶离看着他,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实行了计划,而且被发现了。但立刻清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南宫宇受了很重的伤,绷带缠身,只象征性的披了一件衣裳,脸上还有干涸的血迹,怒气冲冲帐篷的帘子居然直接被他扯下来半截。南淮被吓得僵在原地,她甚至连躲都不会躲了。袁叶离则看着眼前这个受了重伤的男人。将军重伤。这至少意味着宏军又输了一次,因为他从来没有伤得这么严重过。他张口就是这么一句话:“你是不是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