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年头,他还回来过年以外,接下来听见齐国局势,就躲得更远了。卫晟云问:“为何要走?”
“母妃当年临终时叮嘱我,”卫承渊也叹了口气:“父皇活不了多久了。假如继承皇位的是太子哥哥,那么就继续拉二胡,做出一副玩物丧志的模样。若登基的是宁王,那就去研究四书五经。倘若是皇兄,那就什么都不必做,但要坦诚相对。”
卫承渊家世普通,母妃是文官家出身,姓宋,是个爱书的温婉女子,见到谁的反应都差不多。却不曾想,她能如此高瞻远瞩。太子喜爱权势,所以对玩物丧志者,毫无忌惮之心;宁王生性残暴,比太子还瞧不起文人;卫晟云品行尚可,只是不喜旁人欺骗他。而卫越辰……恐怕一开始,宋妃就看出了此子野心,却到死都不曾对旁人提起。后来,卫承渊走得太远,已经回不来了。这次赶回京城,整整用了半年,即使他已经快马加鞭。路途上的某些见闻,卫承渊顺带提了一提,就讲到口干舌燥,自己添了一壶茶。从倒茶的手法可以看出,这位皇子当真是见了许多风景,看起来也平民了一些。若是换套衣裳走出去,再拎一壶酒,旁人不一定能看出他是皇子。想来,他也早已不在乎王爷之位了。被关在领地,并非他所愿。他从一个行商之人口中,听说了原来边界有海此事。两兄弟都听人说过,是听外邦使者所言,可毕竟是从未见过,短时间也绝对摸不着的东西,卫承渊就渐渐遗忘了。直到再次听见那商户讲述,才想看一看大海的美。蔚蓝,鱼儿游荡,海鸟飞过,比沙漠还细的白沙。这就是那位商户的说法,直到卫承渊到了以后,看见是落日下晕染成一片光晕的海浪,渔船刚刚回来,以及沙滩上细碎的贝壳。确实让人称颂。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却不是这样的美好。“我在那里,不小心发现了一条没落的村子。”
卫承渊道:“那村落看起来没了很多年了,问附近的人也不清楚因由。”
后来他顺着往下找,发现这条村,以前是异族所居住的,隐蔽到极点,几乎无人发现。他在村中发现一本手记,用的是汉语,当中叙述了那村没落的经过。据说那是近百年来的事情,而源头是一样名为情蛊的东西。“那情蛊让村中祸乱四起,甚至村民互相残杀。”
卫承渊静静的道:“最后,有人下了另一种蛊,将所有人都害死。剩下来的,是一个小女孩。她长大后回到了那里,写下这本笔记。”
卫晟云忍不住问:“那女孩如今如何?”
那说话之人苦笑:“尸首在日记旁边。”
卫承渊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是谁的计谋。但并非如此,即使说出大海一词的是那名商人,可他又如何得知自己会来的是这一个城镇?而且,实在无利可图。他继续说:“那女孩的日记里,提到了两个人的名字,说情蛊就是因他们而生。”
他静静的说着:“那两人的名字,离村落有千里之遥。”
他忍不住叹一口气:“是凌真将军,以及被称为一代美人的洛贵妃。”
这两个人,他们都知晓。同他们不是一个年代,但对他们而言,却如雷贯耳。屋中很静。静到能听见远处,风吹过山谷的声音,清冷却幽静无比。卫晟云看着他,目光惊疑不定。卫承渊道:“我花了许多时间,将整件事完整地拼凑起来。但最终,我发现这样是多余的,我的做法只适合旁观者。”
他摇摇头,像是感慨自己曾经的愚蠢。“长嫂如今正在梦中,回忆起她前生的一切。”
“皇兄你猜不猜得到,她的前生,到底是谁?”
卫承渊笑一笑,却问得无比落寞。卫晟云没有回答,他才放下茶杯,像是终于放弃了。“好,如此依旧不心动,母妃所言甚是。”
他站起来,正背对着一个书柜。他说:“我知皇兄不信。这书柜中,是我耗尽全力搜罗而来的证据,皇兄也可自己去看。关于前生,如此虚无缥缈之言,皇兄若信,那是最好。若是不信,那就请打开仓库,”他将一把钥匙,摆在桌上:“如意珠就在其中,若皇兄愿意,请去看一眼吧。”
卫承渊走到门前,回过身来。他微微一笑,如林间青竹:“但是,皇兄要记住。”
“长嫂这七年间,是醒不过来的。皇兄必要以己之力,护她周全,直到年期届满,她醒来再次见到皇兄为止。”
说完,就走出门去,牵过一匹马,带着小厮上路。小厮问:“少爷,结果如何?”
他是陪着卫承渊走了这许久的人,自然关心结果。卫承渊笑:“恐怕不成功。”
小厮错愕:“那为何少爷如此平静?”
“旁人之事,”卫承渊微微一笑:“作为旁观者,就莫要多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