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屋而去。在窄道中,日光自屋檐间倾泻下来,照亮地上铺着的亮白色地砖,却是袁叶离多日不见的风景了。就在一个拐角,太师椅忽然停下。听不见闻墨的脚步声——她很矮,高度与那太师椅差不了多少,是以很难从地上的影子分辨出她。袁叶离正要回过头,却听见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别回头看。”
那声音很温柔,入耳是那样的熟悉。她听见了,却像是忽然定格一般,随后释然的笑了:“你来了。”
那人是卫晟云。她听到了他的声音,一听而知是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在那如意珠的梦中,他们始终听得到对方的声音,所以说话却是无碍的。卫晟云很安静。她不问什么,他也不说。她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从进归云山庄以后,卫晟云就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不停来找她。他们都知道那原因,知道为何不能见面。——真正温柔的人,并不会为了自己的想法,强自勉强别人做什么,他不情愿的事。他不是个擅长温柔的人,但他会慢慢地一点点学。太师椅被缓缓的推着。不慢也不快。一个人推着另外一个人,他们所隔只是咫尺之遥。袁叶离道:“是你找来的?”
“对,”卫晟云说了一个字,就再也没多讲别的话了。仅仅是这样一个问题,他们就都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没有说自己是如何被人当成筏子,他也没有讲他为何会帮她将名医寻来。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他们知道不需要讲。袁叶离往后靠,明明同样是一张太师椅,却因为推她的人是他,忽然就觉得安心了。日光从他们背后照过来,她看得到地上斜斜的影子相叠。阳光是会晃眼睛的,但对于一个在屋子里待了太久的人而言,却显得那样的温暖。她忽然希望,这段路永远不要走完。但很快,他们到了主屋。卫晟云推着太师椅进屋中去,听见屋中的声音。似乎是陈氏在劝慰着谁,但那人却依旧很生气。两人进屋,就看到了陈氏和应予彬。那是这山庄中的主子,应琅的父亲,但却常年不在山庄之中。他刚才已经听到了事情的全部原委。应琅一字一句地复述给他听,甚至有叶以在旁作证,一切再无可反驳了。如今见了袁叶离进屋,连忙道:“这就是云姑娘?”
卫晟云与他一起回到山庄中,刚刚才打过招呼,是以这样一看,就知道了袁叶离的身份。袁叶离点头,“见过应老爷,我在山庄中叨饶多日,还不曾道谢,真是失礼。”
刚才应予彬已经听过了这位姑娘的为人,如今一见本人,就更是对自己亲生女儿的说法信了七八成。他连连摆手:“话不能这样说,刚才某的夫人闹出这样祸事来,还没有个说法,这才是真的无礼。”
但凡是主子,大都关注自己的颜面,自己在外人心中的看法——因为是一家之主。袁叶离应了,但并没有多少精神,只是看着应琅接过话头。屋中众人,陈氏按着自己的女儿,强撑着镇定坐在一旁,而应敏犹自瞪着应琅,仿佛想要上去活撕了她。叶以则毫无所谓的坐在那里喝茶,仿佛此间事都与他无关。闻墨不知何时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她似乎将卫晟云当成站在那里的摆设,只是望着离姐姐。袁叶离忽然发现,唯一一个与她一起最久,牵连最深的人,如今站在她背后,是她坐在这里不动的时候,她看不到的。看不到,不是因为不想看,而是因为不能看他。她忽然这样想。这位应家大小姐,看起来总算不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而是镇定道:“父亲……云姑娘发现,家中下人在她喝的药里,下了金刚石粉。于是请了叶名医来,他证明此事千真万确。”
应予彬点头,望着自己的女儿。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儿长得像极了她的母亲,一看见就让他挂怀。如今长得亭亭玉立了,应予彬还是有几分唏嘘,却不是不老怀安慰的。“还有呢?”
这就是她们安排的另一节了,袁叶离半眯着眼,尽管因为出了屋子,所以有点虚,但还是能将事情想清楚。应琅道:“而那负责煮药的丫鬟,如今就在屋外候着。”
事情发展至此,陈氏忽然大声道:“老爷,不要听她说!”
在这件事里,陈氏一直都没说过什么话,如今忽然闹起来,倒是让人觉得意外。她道:“老爷……应琅如今这样说,又怎知是真是假?说不定是那丫鬟一不小心,下错了药,才会这样的!”
她比那应敏表现得真实许多,仿佛当真是为自己做辩护,全程都没有提到那丫鬟,面上表情急切,说话声音不大,却带着几分女子的娇媚。但应予彬也不是能被随便糊弄的,此时看着陈氏的举动,心中就有了自己的判断,全然不肯相信她。应予彬脸色一沉,挥了挥手:“让人进来吧。”
很快一人进屋来。那是一个丫鬟,穿着极为朴素的衣裳,一进来就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