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毕竟还是十分相信这些神鬼之道的,听那道士说得如此玄乎,早已忘了自己被宋姨娘下毒的事,十分紧张地冲道士问道:“道长此话怎讲?”
“老夫人不知,贫道自幼就生得一双通阴阳的天眼,可以看到寻常人所看不到的东西。方才贫道进入侯府时,曾观察过侯府的气运,发现笼罩在府上的纯阳之气已是稀薄无比,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至邪的污浊之气,这股浊气正是鬼祟最喜欢的食物,故而府上才会怪事连连,让老夫人昨夜遭此一劫。倘若放任这污浊之气继续滋长下去,府上发生的怪事只会越来越多,甚至会产生鬼祟夺舍而生的现象。”
宋老夫人被他这番说辞吓了好大一跳,追问道:“那可如何是好?纯阳之气好好的怎会被浊气取代?道长知道为何会如此吗?可有什么解决良策?”
吴言子道:“会造成污浊之气吞噬纯阳之气的情况有许多种,只是贫道才入侯府,还未来得及查明情况,怕是给不了老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来人啊!快带道长到府中四处走动!”
宋老夫人说道,“道长是侯府的贵客,你们可要好生招待!切莫怠慢了他!”
比起宋老夫人,安世侯要显得理智许多,他听吴言子说得一套一套的,心中不禁有些疑心,便朝叶管家使了个眼色。叶管家应了声“是”,上前对吴言子道:“道长,这边有请。”
吴言子暗暗看了宋姨娘一眼,得到宋姨娘一个鼓励的眼神后,甩甩拂尘,背着手昂首挺胸地向外走去。他走后,宋姨娘脸上堆起笑容,对宋老夫人说:“太清观的道长果然名不虚传,只看了几眼便知道症结在何处,娘,您别担心了,想必有吴言子道长在,一切都能好起来的。”
宋老夫人这才想起屋内还有宋姨娘这个祸害,她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他走了,现在该来算算你的账了。”
什么意思?宋姨娘愣了愣,脑子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感觉到一道极为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循着视线朝前望去,发现叶言勋正满目霜寒地看着她,像是她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错事一般。这到底是怎么了?虽然叶翩然没有按照他们的计划被迷香迷晕在兰心院,但事情依然发展得很顺利不是么?安世侯见她一副懵懂不知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暴吼一声:“宋芸,你还不快给娘跪下认错!”
宋姨娘被安世侯这一声吼吓得膝盖发软,噗通就跪在了地上。她与安世侯成婚多年,安世侯一直都是亲昵的叫她的小字“梅疏”,极少连名带姓的称呼过她,更别说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了,可想而知此时的安世侯到底有多生气。深深地朝宋老夫人跪拜下去,宋姨娘用十分委屈的声音说:“妾身是关心娘的身子,才不辞辛苦去太清观请了吴言子道长回来,娘方才也对吴言子道长十分信任,怎地转而就怪起妾身来了呢?”
安世侯咬牙切齿地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难道不知道?”
宋姨娘的视线不觉又看向叶言勋,发现他的表情格外的阴冷,看着她的目光里一丝温度也没有,心里猛地一跳,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请、请侯爷明言……”她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安世侯取出一样东西,狠狠砸在她身上,怒道:“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你这个心思歹毒的贱妇,居然胆敢对娘使出这样阴损至极的手段!”
那东西从宋姨娘身上弹落到地上,包裹着的丝帕向外散开,露出了里面东西。看清那是她前一日送给老夫人的念珠,宋姨娘面色剧变,瞬间变得惨白无比。“哼哼,”安世侯将她脸上的变化尽收眼底,“无话可说了罢?你嫁进侯府的这些年,娘一直把你当亲女儿一般疼爱,可你呢?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将一串有毒的念珠送给她,害她被梦魇折磨,不得安宁?”
他们是怎么发现宋老夫人中毒的?而且还顺利的查出了是她送的念珠有问题!难怪叶言勋那小崽子方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原来是下毒的事情败露了!可他们若是怀疑她,方才为什么又不阻止那个道士呢?心念电转间,宋姨娘暗中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逼出几滴泪水,哽咽着朝安世侯爬去:“冤枉啊侯爷!这念珠的确是妾身送给娘的没错,可妾身自己也碰了那念珠啊!倘若当真是念珠有问题,那昨夜侯爷宿在妾身房中时,妾身身上为何没有出现异状呢?”
她说到“宿在妾身房中”这几个字时,脸上虽挂着泪珠,但那语气中暗含的得意不言而喻。叶翩然静静地看着她惺惺作态的演戏,面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宋姨娘的话让安世侯内心的怀疑有些松动。对呀,宋姨娘将念珠送给老夫人的时候,自己也是碰过那串念珠的,但她昨夜的确什么事情也没有,而且在床上还十分热情……咳咳。趁着安世侯怔忡的时候,宋姨娘抱住他的腿,哭哭啼啼的说:“妾身不知道那念珠为何会有毒,但妾身对娘一直以来都是尊敬有加,事事为娘考虑,妾身对娘的孝心天地可鉴,绝对不可能做出那样恶毒的事!求侯爷明鉴啊!”
安世侯说:“非是本侯冤枉你,而是娘的确中了毒,然儿又从你给的念珠上检测到有剧毒,中间只有你和娘碰过那串念珠,证据确凿,你莫要再狡辩了。”
原来是叶翩然这个小贱人查出的毒。宋姨娘借着抹泪的间隙,朝叶翩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方才吴言子道长说咱们侯府现在被污浊之气笼罩,会不会是那污浊之气侵蚀了念珠上的佛气,被大小姐误以为是剧毒了?”
宋姨娘辩驳道。“这……”安世侯皱起眉头,看向了宋老夫人。宋老夫人一直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宋姨娘为自己喊冤,接收到安世侯询问的眼神,她抬起眼皮,缓缓问道:“你当真没有在那念珠上动手脚,也从来没有对我动过什么心思,想要借我的手去达到什么目的么?”
宋姨娘举起手指着天上,极为认真的说:“我宋芸对天发誓,从未动过任何想要害娘的心思,若此言有假,此生必定不得好死!死后,也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见她立下如此毒誓,面上表情也不像是作伪,宋老夫人逐渐打消了心中的疑虑,面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对安世侯道:“兴许当真如她所说,这一切都是那莫名出现的污浊之气导致的罢。到底情况如何,等吴言子道长回来便知了。”
宋老夫人开了口,安世侯自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宋姨娘跪到一旁,下毒的事似乎便就这么算了。见他们没有再追究,站在安世侯身后的叶言勋不禁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唯有叶翩然,对着这一幕讽刺的笑了起来。宋姨娘被原谅得可真是轻巧啊,若换做是她娘遇上了这样的事,不被老夫人拔掉一层皮才怪。比起府中的几个姨娘,她娘真算得上是安分守己,恪守本分了,为什么这群人却总将娘当做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呢?难道就因为娘出身相府吗?不一会儿,吴言子和叶管家一起回到了慈缘堂。发现吴言子与叶管家的面色都有些凝重,宋老夫人紧张地问:“吴言子道长,您看得如何了?”
吴言子一甩拂尘,对宋老夫人与安世侯叹息道:“贫道方才在府内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侯府的风水布局与房屋的坐落摆设,并未发现有任何问题,可以见得当初祖上在建造侯府时,在风水上下了很大的功夫。按理说,依着侯府的风水格局,以及侯爷祖先的庇佑,应当可保侯府繁华千年不倒才对,但如今却是四处都被污浊之气笼罩,侯府所有人的命数都发生了改变,呈现出岌岌可危的迹象,实在是让人忧心呐……”“那可如何是好!”
宋老夫人听他说得如此严重,吓得脸色更难看了。“不过幸运的是,贫道这一番辛苦并没有白费,贫道顺着那污浊之气散发的方向,一直向着东走,最后来到了一个院子外。那院落上方笼罩的污浊之气最为浓重,而府上的所有污浊之气也都是从那一处散发出来的。贫道猜测,污浊之气的源头一定就藏在那座院落之中,但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故而贫道没有擅自进入,只能回来先禀报了侯爷与老夫人,再另外商讨应对计策。”
东边的院子?心中有个猜测,安世侯面色一凝,沉声问道:“叶管家,那是何处?”
叶管家欲言又止地看了叶翩然一眼,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将那三个字说出来。叶翩然对这样的结果早就心知肚明,轻笑一声道:“叶管家,爹爹问你问题,你实话实说就好,为何支支吾吾的?”
我的大小姐啊,我这还不是为了您啊!叶管家没有办法,长叹一声,说道:“那处……正是夫人与小姐居住的兰心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