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贡院的布告栏前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众人你推我我推你,垫着脚伸着脖子仰头朝布告栏上张望着。就在一刻钟前,礼部的官员拿着一张一尺长的黄纸,在贡院的布告栏上张贴了起来。黄纸上墙,立即便吸引了这些日子徘徊围聚在贡院旁边的考生们,他们像一群饿了整个冬季的野狼一样争先恐后地扑上前,只希望能在那张黄纸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让让!都让开!”
“别挤!”
“你小子居然敢踩我!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
一时间,贡院内骂声四起,为了争个看榜的好位置,更有甚者还相互撕打起来,把贡院闹的是乌烟瘴气。当然,也有中了榜,欣喜若狂仰天大笑的人。“我中了!我中了!我能去参加会试了!”
“我也中了!太好了!爹上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顺利通过会试啊!”
“善哉善哉,看来苦读书还是有用的,希望在下会试也能如此顺利罢。”
就在这场热闹之中,两个人影在看到位于乡试榜首的那个名字后,立即便从人群中抽身而出,朝着不同的方向疾奔而去。这两个人,一个是安世侯府派出来的下人,一个是烟柳巷许府许平月身边的婢女。若要论速度,最后还是安世侯府的下人率先将叶言勋中榜的消息传回了侯府。“勋少爷中了!勋少爷中了!是榜首解元!勋少爷中了解元!”
前厅里,安世侯、叶言勋,甚至还有公孙瑗全都聚在那里,远远听到下人呼喊的声音,他们先是一愣,随后面露狂喜地站起身来。待那传信的下人跑进正厅里,安世侯立即大步冲上前去,揪着他问:“如何?”
“回侯爷,小的看得千真万确,勋少爷的名字就在那榜首,乃是本次京城乡试的解元!”
太好了!太好了!安世侯欣喜若狂,立即转过身去,一把抱住叶言勋,用力拍着他的背道:“不愧是本侯的好儿子!你太给为父长脸了!”
叶言勋心中也十分高兴,但他面上故作冷静,笑着对安世侯说道:“只是个解元而已,爹别忘了,孩儿的志向是要考状元的啊。”
然而,他那些微颤抖的嗓音终究还是显露出了他内心的激动之情。“状元要考,但中了解元同样值得高兴!”
安世侯大笑着道,“这可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叶管家,你传令下去,从今日起,府里每一个下人的俸钱多加十文!”
“是,侯爷,属下这就去办。”
叶管家从后方走上前来,笑眯眯地说道。叶管家前脚刚离开,后脚就又有下人来通报说礼部的人到了。安世侯知道这下叶言勋的解元当真是跑不了了,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忙声道:“快,请礼部的大人进来坐坐!”
外面来的是礼部左侍郎黄朗庭,见到安世侯,他先是拱手行了个礼,随后才笑着朝安世侯递上一份印有礼部大印的文书,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令公子在本次乡试考试中夺得魁首,乃是京西一带当之无愧的‘解元’。令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想必未来不可限量啊。”
“哪里哪里,这还得多谢诸位在贡院中对犬子的照拂,犬子才能有此成就。”
“明年三月便是会试了,令公子届时可凭此文书到礼部报到,自会有人安排他参加会试。”
礼部左侍郎说道,“在下在此先预祝令公子会试再创佳绩了。”
“黄侍郎客气,那就承你吉言了。”
安世侯笑道,示意身边的下人上前去给黄侍郎打点一些银子,“黄侍郎既然来了,便留下来喝两杯热茶罢。”
黄侍郎面不改色地将银子收下,道:“在下还要继续去给考生送文书,就不多叨扰了,侯爷、夫人,告辞。”
“黄侍郎慢走。”
送走了礼部的人,安世侯看着手中握着的文书上那货真价实的“解元”二字,心中顿时感慨万分。有了这份文书,其实只要勋儿愿意,他现在便能动用关系给勋儿在朝中安排一个肥差。但若真的要培植他自己的势力,勋儿就必须要在殿试中一鸣惊人,由陛下钦点官职,他才能拥有真正的话语权。不同于安世侯内心藏着的小九九,公孙瑗那可是真的高兴,她笑得眼睛都完成了两道月牙,看着叶言勋的目光是丝毫不掺杂质的温柔。“勋儿,你过来。”
她朝叶言勋伸出手。叶言勋想起他临考前公孙瑗曾对他说过的一番话,心中颇有触动,叫了一声“娘”,便朝她走了过去。“娘真心为你高兴。”
公孙瑗握住他滚烫的手,抚了抚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怎么看怎么欢喜:“娘的孩子,果然是世间最优秀的男儿郎。”
叶言勋手心倏然一颤,半晌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哑声道:“娘,勋儿其实做得……还不够好。”
没错,他做得的确不够好。当他发现叶迎柔出现在考场上,并且被户部的人带走时,心神早就乱了,若不是有叶翩然送的那清心静气的香丸,他想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答题,更别说考得解元了!“你做得很好,这样便足够了。”
公孙瑗笑道,“勋儿,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明年春天的会试上,娘相信你依然还会是魁首。”
叶言勋难以名状心中涌动的情绪,只能用力地点头道:“勋儿会好好努力的,不让娘失望!”
安世侯在一旁听着,脸色几番变幻。其实若不是知道内情,光看眼前这副母慈子孝的场景,他当真要以为叶言勋真的是公孙瑗亲生的孩子了。实话说,这些年来,公孙瑗对叶言勋那的确是面面俱到,无微不至的,饶是他,也挑不出公孙瑗在抚养叶言勋过程中的任何一丝毛病。只可惜,许平月是不会允许她的孩子一直认他人为“娘”的。“侯爷,”公孙瑗忽而叫了安世侯一声,安世侯回过神来,看向她,回道:“何事?”
“冯国老为教导勋儿成才出了不少力,明日咱们备些厚礼,亲自到府上拜谢吧。”
公孙瑗道。安世侯却道:“勋儿考得解元于侯府而言是天大的喜事,本侯想在府中设宴,将冯国老和朝中的同僚一同请到府上来,让勋儿当众向冯国老行礼道谢。”
“这……”公孙瑗皱起了眉,“恐怕是有些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