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首都军区医院。手术楼顶层,警戒线拉满了楼梯口和电梯口,一个个荷枪实弹的警察站满了楼道,整层楼都被封锁了。一间百级层流手术室的门外,王屹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室的门。“王院长,你已经站了快八个小时了,坐下来喝口水吧。”
公安局局长邢正罡在王屹身边劝说道。王屹摇摇头,“老秦还在生死的边缘坚持着,我坚持这会算什么。”
说着,扭头看向邢正罡,“邢局长,同志们也在这守了半天了,要不让大家休息吧。”
“我们也不能退,在秦泗同志彻底安全之前,我们必须寸步不移。”
就在这时,手术室门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王屹见状,急忙和身旁的方林一起迎了上去。“医生,病人情况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疲惫的脸。“呼……”他长舒了一口气,说道:“病人的伤势太过严重,他体内那颗子弹破坏力巨大,打碎了肺叶,还波及到了心脏,导致体内大量失血,我们用了八个小时分别做了三次手术,输了1700ml血液,这才保住了性命。”
王屹听罢,激动地上前与医生握手,嘴里不停说着“谢谢”。不仅如此,周围密密麻麻上百号警察,包括邢正罡在内,也都纷纷立正,朝着医生敬了一个礼。“感谢医生为华夏作出的贡献!”
邢正罡说道。警察们也整齐开口:“感谢医生为华夏作出的贡献!”
医生一愣,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国科院院长,一个公安局局长,外加一大群警察,对着自己敬礼说感谢。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所救的病人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对于华夏来说,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麻醉效果消除后,病人应该就会醒来,你们可以去进去等待,但是人不能太多。”
“好,谢谢医生。”
王屹朝医生弯了弯腰表示感谢,然后说道:“我和老方进去吧,外面就麻烦邢局长了。”
邢正罡:“放心进去吧。”
推开门,王屹和方林走进了手术室,随后放轻脚步来到手术台旁。台上的秦泗正在沉睡,呼吸平静,神色安详。但鲜血和破损的组织,却铺满了手术台。看着眼前的一幕,王屹忍不住把脸转到一旁,“唉,想不到再见到老秦,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下。”
“老秦啊,他这一辈子都在和阎王打交道,就没过几天平安日子。”
方林说。“是啊,不知道你还记得那次不?”
王屹抬起头,脑中的思绪开始发散,嘴角竟泛起一阵笑意,“这小子为了纠正一组数据,顶着坍塌的岩石钻进了北区的矿洞,出来的时候全身五处骨折,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
“还有那次,”方林也笑着说,“跑去寻找水源,让沙子给埋了,我们找到他之后都准备挖坑了,结果这小子又爬了起来。”
“还有,那次我是真搞不懂这家伙,气体实验室出现漏洞,那是维修队的事,他非得去逞英雄,结果实验室没修好,给自己搞中毒了!”
“哈哈,还有那次,实验楼爆炸,他非得去地下室抢救图纸,结果被炸得遍体鳞伤,我觉得那应该是他伤得最重的一次吧。”
“唉。”
王屹渐渐收起笑容,叹了口气,“那次的伤,估计到现在都还没痊愈。”
“老秦为了我们的科研事业,真的付出太多太多了!院长……你觉得老秦这10年到底去了哪里?”
王屹看着秦泗那张写满了岁月苍凉的脸,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那些和大家一起在沙漠中并肩作战的日子。他们一起吃,一起睡,一起晨跑,一起夜巡,一起迎接组织的奖励,一起解决恼人的难题。有人受伤,他们轮流照顾,有人获奖,他们共同欢庆,如果有人牺牲,他们也会一起失落,一起哭泣。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经常会在早上突然从床上爬起,大喊:“老秦老方,小周小李,晨跑了!”
“不管他去了哪里,我都无条件相信他。”
王屹抬起头,目光决然,语气坚定。“当年的老战友,老的老,死的死,能动弹的就只有你我,小周,还有老秦了,如果我连你们都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相信。”
“院长。”
方林拍了拍王屹的肩膀,然后看向手术台上的秦泗,“老秦醒了。”
王屹急忙擦了擦眼角的泪,发现秦泗正睁大眼睛,一脸嫌弃地盯着他们。“你们俩,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哈哈哈哈……”王屹笑了,方林笑了,秦泗也笑了。他们的笑声,几分沙哑,几分浑浊,又带着几分沧桑。他们一边笑着,一边就哭了,肩膀在哽咽的笑声和哭声中不停颤抖。他们捏着拳头,紧咬着牙,眼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肆意流淌,撕心裂肺。这一刻,这三个在人们眼中无所不能的男人,躲在小小的手术室里,把累积了多年的怀念、痛苦、辛酸,和委屈,通过这近乎疯狂的笑与哭,相互诉说。他们在人前是高大伟岸、顶天立地的,只有面对彼此,才仿佛找到了坚实的依靠,才能表现出自己柔软的一面,才能无所顾忌地发泄自己的喜悦与悲伤。因为他们彼此信任,彼此关心,彼此敬爱!“我……”王屹突然抹了一把脸上的老泪,并收起了所有的情绪,让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然后,他将身体站得笔直,开肩,手掌高举,敬礼!“我,苍鹰,归队!”
浑厚的声音,就像是一首歌,歌唱着那片茫茫无际的大漠,歌唱着垂落的夕阳,歌唱着午夜的寒风,歌唱着一座座熊熊燃烧的火焰机器,歌唱着那些为了祖国的未来,前赴后继的人们……他们老了,背影苍凉、步履蹒跚,但那些艰苦奋斗的岁月,就像写下的一首壮歌,永不褪色。这时,方林也抽噎着,转过身,面向王屹抬高手臂,难以抑制的情绪让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雪雕,归队!”
手术台上,秦泗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眼角的泪依旧在流淌。不顾伤口的疼痛,他缓缓举起手,眼前,那些熟悉的身影都在对他微笑。李辉,屈天杰,陈思睿,顾杰涛……还有,林询。“我……”“孤雁,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