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见秦七汐执意要帮他包扎,老兵也没再劝阻,只是兀自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用苍凉的语气,说起了自己的过往。“想我陈二娃十八岁出川,跟到部队打了五年仗,把华夏东南西北各个地方,都跑交了。”
“你莫看我只有二十几岁,但老子可是个老革命,是川军团赫赫有名的人物,死在我手里头的小鬼子,不说上千,起码也有几百!”
“还记得那年在台儿庄,我们团搞麻雀战,专门偷袭小鬼子的坦克,那一仗,我一个人就炸翻了三架坦克!”
“你晓得不?师长都夸我能干,奖励我一等功,还有一把德意志造的手枪,可惜今天没拿来,不然我还要多打死几个小鬼子!”
“还有那年,我们在缅黔找到了小鬼子的秘密基地,我带起兄弟伙把他们一锅端了,后来才晓得,这群鬼子的居然是当年大屠杀的主力,狗日的,死得好!”
“死得好!哈哈哈哈……”他开始大笑起来,说不管再来多少鬼子,他都要送他们见阎王。可笑着笑着,他突然哽了一下,“噗”一声吐出一大口血,可吐完之后,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尽管这笑容中带着几分痛苦。“呼……”“日他瘟哦,原来要死了的时候,这门痛啊!但是……但是老子不怕!老子不怕!哈哈哈……”他依旧在笑,只是没笑多久,声音渐渐停息,而他的眼角却突然湿润了。“唉……也不晓得,我屋头现在咋样了,本来不怕死的,日嘛又想家了!”
“我说女娃子,你穿得弄个漂亮,你家是城头的哇?”
原本忙着帮他包扎的秦七汐,听着他的豪言壮语,眼泪正哗啦啦地往下流,此刻被他这样一问,却突然愣住了。“我……我不是城里的,我是从八十年后来的。”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回答道。“啥子?!”
老兵闻言,立马瞪大了双眼,“你从八十年后来?咋个可能,女娃子莫在那豁我,我才不得信嘞!”
这时秦七汐终于将他剩余的一截大腿包了起来,但还是没能堵住流血的伤口,便急得说了一句:“你,你都成这个样子了,我还骗你干嘛!”
“真的哇?”
老兵的眼中,突然闪烁起了喜悦和兴奋,“你要真的是八十年后来的,那你倒是说哈,八十年后的华夏,是个啥样子……咳咳!”
“八十年后的华夏,有坦克没得?有大炮没得?当兵的有没有统一的军装?还有那些种地的农民,他们吃得饱饭不?”
他说话的时候,嘴里的鲜血和肚子里的肠子,一刻也没停止往外流,但脸上却写满了期盼和好奇。看着眼前的一幕,秦七汐的眼泪更加汹涌澎湃了。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心里所挂念的,依然是祖国和人民的未来。“八十年后,华夏强大了,人民也富裕了!”
“我们有坦克,有大炮,还有飞机和火箭,我们的部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还有老百姓,每家都有吃不完的粮食,顿顿都能得吃上肉!”
“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们,全世界都尊敬我们,那时的华夏,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国家!”
秦七汐不停流着泪,但她回答的时候,眸子里却写满了浓浓的自豪,为生在强大的祖国而自豪,也为拥有二娃这样的革命先烈而自豪。“我还是不咋信呢!”
二娃皱了皱眉头,秦七汐说得越美好,他越是不敢相信,心里越是渴望的事,就觉得越不容易达到。“我能证明,我能证明!”
秦七汐一边说,一边急忙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找到了2019年华夏阅兵式的视频,然后递到二娃面前。“你看,这就是未来的华夏!”
二娃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看着一列列训练有素的军队,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在偌大的广场上铺成了黑压压的一片,轰轰的声音将天空和大地都奏响。他看着空中结成雁阵的飞机,拖出五颜六色的长尾,穿过雪白的云层,从头顶呼啸而过。还看着密密麻麻的装甲车、坦克、火箭炮,以及杀气四溢的东风导弹,在宽阔的马路上隆隆作响。“这就是未来的华夏?”
他震撼了许久,继而神色变得激动起来,嘴里一边冒着血,一边哽咽着说:“未来的华夏,居然有弄么多枪,有弄么多坦克大炮,还有弄么多飞机!也就是说,我们后来把小鬼子打跑了,是不是?”
“是,打跑了!”
秦七汐的眼泪,刷刷刷地坠落着,“我们和鬼子打了八年,他们无条件投降了!多亏有你们!”
“八年……也就是说,还有四年我们就胜利了,太好了,太好了!”
二娃说着,便将目光投向了战场,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战友,看着他们一动不动,尽管还死死握着大刀和土枪,却早已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心跳。一时间,这个几乎被枪炮打得几乎支离破碎,却连吭都没吭一声的战士,突然眼泪纵横,“哇哇”地哭了出来。“我的兄弟们呐啊!”
他全身颤抖,喉咙干涩沙哑,用力地哭喊着、嘶吼着。“你们听见没得!你们听见没得!”
“小鬼子要投降了,我们要胜利了,我们要胜利了呀……呜啊啊啊!”
“我们的华夏,二回也有了自己的飞机和大炮,再也不怕别个欺负我们了!”
被炮弹炸断手脚的时候,被子弹打穿肚子的时候,他没有哭。看见战友们跟鬼子以命搏命,一个一个倒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喊疼的时候,说想家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哭。然而当他得知华夏胜利,看见了华夏的未来后,他哭了,哭得撕心裂肺。他离开家,离开亲人,离开生活多年的故乡,踏上征程,不畏生死,为的就是看到祖国胜利,人民安居乐业的那一天!如今看到这一幕,对于他来说,也就死而无憾了。他就这样哭,秦七汐也跟着他哭,直到一声闷哼传来,他伏倒在地,大口大口的鲜血往外涌。他快不行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八十年后来的女娃子,我问你,刚才我看到那个,放在车上的,又长又大的东西,是啥子?”
二娃垂下脑袋,用虚弱的声音问。“那是核导弹,”秦七汐回答道,“那是我父亲研究出来的隐形洲际导弹,半个小时就能打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只需要一枚,就可以摧毁一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