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挣钱，也要调查矿难。吃过了午饭，俩人找到高大爷一块到了矿场西门，摆上了修鞋摊。李反修看着王涛熟练地把各种工具摆好，惊讶极了。王涛什么时候学会这个手艺了？“涛哥，擦皮鞋能挣钱？”

“可以啊，我上午挣了十几块钱呢!”李反修吞了一口口水，这么多？“涛哥，”李反修有些扭捏：“我能不能跟你学学，我也想挣钱，我在人家店里当学徒一点收入没有。”

王涛笑了，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也是，你现在一个人，饭钱都要自己挣了。”

李反修面露难色：“何止饭钱，我们家回购房子的钱还没还上呢。”

王涛脸色一变：“黄毛也去找你了？”

李反修撸起袖子，向王涛展示了自己胳膊的上的淤青，全是那伙人打的。高大爷从木盒里取出来一盒红花油，一边擦，一边感叹：“唉，那帮人这几天天在大院里乱窜，谁看见不得躲着走。”

黄毛！王涛用手托着脑袋，反复念叨这个名字。这个时代还没有房贷的概念，矿上要求职工把自建房回购，还发房产证，很多人一时间拿不出那么钱，只好去外边借。于是，就滋生出黄毛这种人，专门针对矿上职工放高利贷。可最近不知为何，突然就狗急跳墙，挨家挨户去索要还款。后来，黄毛犯事被抓，直接打了靶。想着想着，客人的到来打破了王涛的思考。“哟，是你啊老板？”

眼镜男轻车熟路地坐在马扎上，王涛接过皮鞋看了看，问题不大，只是有一处破痕。不过，这个味啊……“上好的牛皮，毛孔细小紧实，弹性不错，进口货吧，少说也得几千？”

听着王涛如数家珍，蹲在一旁的李反修张大了嘴巴，越发觉得他有些神秘。“能修吗？”

眼睛男没有抱多大希望地问道。“能！但是吧……老板你也知道好鞋配好料，所以……”王涛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伸出了五个手指头。“好，只好外观看不出来，五十就五十，大不了我就扔了。”

王涛强忍着心里的狂喜，自己想说的其实是五块钱。果然，自己的胆子还是太小了！一番麻利修剪、打磨后，再挤上软胶等待风干即可。工具高大爷的木箱里齐全。王涛修得很认真，这种冤大头，不是，这种回头客自己最喜欢了。“老板，您是做什么买卖的，也太有钱了。”

愁云密布的眼镜男并没说话，bp机却在不停地震动。“老板，您的摩托罗拉响了。”

眼镜男看了两眼，左右环顾了一下，眼睛一亮，扔下崭新的五十块钱，穿上鞋蹭的一下站起身，又跑了。“哎，老板，还没干透呢！”

顺着方向，王涛看到远处的一个摊位上围了一大群人，眼睛男就在一旁，身边还站着一个穿得华花里胡哨的二十来岁少年。一个卑躬屈膝，一个趾高气昂。王涛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看到人后故作惊喜地喊了一声：“伟哥！”

谦卑的神情拿捏得非常到位。少年摘下墨镜，斜着眼看了看。“我说谁呢，涛子啊。”

眼镜男面露喜色：“修鞋的小师傅，你们认识？”

王涛点点头：“赵伟哥是我好哥们，我们以前经常一起玩。”

“哎呀，原来都是一家人啊，”眼镜男推了推镜框说道：“小伟兄弟，你看看我那笔款……”赵伟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好像对眼镜男很是厌烦：“等会再说，再说了你送来的钢丝绳……滚滚滚，别烦老子，晦气！”

听着俩人的对话，王涛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好像在黑暗的夜里摸索了好久，突然射进了一道光芒。赵伟顺势将手勾搭在王涛的肩膀，指了指摊位，说道：“猜豆！玩过没？”

王涛摇了摇头，这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最简单的骗局，狗都不带上当的。“我刚刚赢了多少，你猜猜，”大大咧咧的赵伟压低了嗓音，可没有压住得意的劲头：“哈哈，你肯定猜不到。”

王涛扫了一眼赵伟手里攥着的一团皱巴巴的票子。除了十块、五十，还有几张80版百元大钞。“伟哥，”王涛凑近了赵伟的耳朵，想表现得与他亲昵一些：“这都是骗人的，你可别上当。”

赵伟鄙夷地笑了：“涛子，你要是没钱就说，大不了哥借给你一点本钱，补双臭鞋能有什么前途？”

王涛后退两步，笑了笑。赵伟的身份可不一般，他老子是矿上采购科的科长，平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既然拉都拉不回来就随他去吧。十几分钟后，随着赵伟一撸袖子，上了头、红了眼，杀猪正式开始。五十、一百的大票在他手中就跟废纸一样，输了又输。不仅挣到的钱没了，自己身上的原有的钱也全搭了进去。估摸着输了都快有个一千多了。这可是真巨款，90年代时候的房子均价才五六百一平。终于，赵伟一掏口袋，只剩下烟和打火机了。自己叼上一根，挠了挠油光光的头发。看着几个人投来的鄙夷目光，赵伟心一横，把手表摘下扔给摊主。“见过没，进口货，说出价钱来吓死你！。”

摊主晃了晃手表，又看了看表带。“算两千块钱吧，玩几把？”

众人惊呼，两千块钱！自己一年累死累活都挣不来这些钱啊。真不愧是赵科长的公子，人家是真有钱啊。听着人群里的议论，赵伟很是享受。王涛悄悄退出人群，跟李反修耳语了两句，李反修点点头。“一把！”

就在赵伟即将拿开中间的碗时候，王涛伸出了手拦下。“两个！”

赵伟鄙夷地看了一眼王涛：“你瞎吧，谁都看见了就一个。”

王涛笑了笑，摊主的手法其实就是一个简单的魔术，刚才在转动碗的时候就偷偷加进去了一粒。这种小伎俩，王涛早在刷视频的时候就见过，当时自己还亲手试了试。摊主不动声色地催促道：“到底谁说了算啊，到底开不开？”

趁着俩人争闹间，摊主悄悄地把手伸了过来。王涛眼疾手快一把拦住，自己打开了碗。果真是两个。赵伟高兴地蹦了起来，吵着闹着要摊主拿钱。摊主嘴唇发白，瞪了王涛一眼，不情愿地朝自己的腰包伸去。“大盖帽来了！”

李反修高喊了一句，人群立马散开，摊主卷起垫子，拔腿就跑。一连追了好几条街，赵伟气喘吁吁地蹲在路边摇摇头。“涛子，刚才就该听你的，还是你手气好。”

“伟哥，说啥呢，你把不把我当哥们？”

赵伟笑了笑，递给王涛一根烟，自己也闷了一口：“行，我提拔提拔你，你不是爱擦鞋嘛，咱矿上正好需要两千双胶鞋，这活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