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身份了，好歹这个靠谱了一点。他们敲开了付似锦家饿门，一个中年女人来开门，看到门口站了一堆人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找谁？”

他们撒了谎，贺焕颜说她是付似锦生前的大学同学，来看看他的母亲，开门的中年女人将他们请进来，指了指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一个女人说：“她在那里，不过精神不太好，我去给你们倒茶。”

付似锦的妈妈，没走近的时候还以为是个老太太，几乎是满头的白发，不过从她的面容上能看出来，还不是个老奶奶，顶多四十多岁的样子，中年女人应该是家里的保姆，倒了茶过来唤了她好几遍，她才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了看他们：“似锦在房间呢！”

保姆立刻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哎，可怜啊，整天以为她儿子没死，天天胡言乱语，你们不要介意啊！”

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一夜之间丈夫和儿子都失去了，难怪她不坚强。巫秋灯在沙发上坐下，她注意到付太太的坐姿，仿佛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人一样，她只是略略跟他们点了点头就立刻把身子转过去，对身边的空气颌首微笑着。她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反应，贺焕颜说她想去付似锦的房间里去看看，付太太很热情地指了指里面的一个房间：“似锦在呢！整天不是打篮球，就是钻进房间里打游戏，我跟他说眼睛要坏掉了，他都不听！”

她叹着气，脸上却带着宠溺的笑容，在这个笑容里她竟是幸福的。夏夜不认得付太太，他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个家，这里的摆设，面前那个苍白憔悴的母亲，对于夏夜都是陌生的，那推开那扇房门，里面的一切会唤醒他所有的记忆么？他们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墙壁的NBA明星的画报，看来付似锦还是一个运动健将，门后面挂着他的球衣，黄莺顺手翻了下，特大号。他们在桌上看到了付似锦的照片，一个头发短短的，皮肤很健康的男孩子，咧着大嘴没心没肺地笑着。他和夏夜长的一点都不一样，没一点相似的地方，夏夜看着房内所有的一切，他不但没有一点点印象，反而更加混沌。他呆呆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贺焕颜将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别着急，会想起来的。”

“不，夏夜不是付似锦。”

黄莺说话了，她拉了拉挂在门后面的球衣：“看看，特大号，就算付似锦因为车祸毁了容貌，也许会不知道从哪里找一张皮，但是骨骼不会变。”

她说的没错，夏夜虽然修长挺拔，但是并不是运动健将的身材，他偏瘦，和照片里健硕的付似锦相比，他显得要单薄了一些。走出了付似锦的房间，付太太仍然和她身边的空气交谈着，贺焕颜红了眼圈：“真可怜，哥哥，我们能怎么帮到她？”

“我们现在离开就是帮了她。”

巫秋灯说，她没有去跟付太太道别，谢过保姆就离开了付似锦的家。贺古不太明白巫秋灯刚才说的话的意思，走到楼下巫秋灯才说：“你以为她刚才真的在和空气说话吗？”

“难道是？”

“她的丈夫，付军在身边，他一直留在他的家里没有走，所以付太太并没有疯，只是有些错乱，她看到了她丈夫的魂魄还以为他们都没有死，她的时间还停留在父子俩都活着的时候。”

“啊？”

贺焕颜吓了一跳：“那付似锦呢？”

“他当然也在。”

夏夜突然插话：“我看到他了，刚才我们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他在厨房里端着一杯水在喝，就像一个活着的人一样。”

“鬼还能喝水吗？”

“世界上有无数千奇百怪的人，也会有无数千奇百怪的鬼。”

总之，付似锦不是夏夜了，贺焕颜似乎有些窃喜，她在做一个缩着脑袋的和尚，做一天就撞一天钟，过一天算一天。贺古将巫秋灯他们送回去，贺焕颜还想再待一会：“哥，我明天没课！”

贺古拉她回家：“他是鬼你是人，不能长时间呆在一起的你不知道么？而且你如果不懂得克制，明晚我不会再带你来了！”

他拉起贺焕颜就走，贺焕颜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夏夜，黄莺把贴了封条的门关上，夏夜的影子掩在门内，她才扭过了头。“哥哥！夏夜又呆不了多久了，我和他多待一会有什么关系？”

贺焕颜甩开了贺古的手，她第一次这么不听贺古的话。“不管他能待多久，你和他一天之内在一起的时间不能超过两个小时！”

“哥！你根本没有谈过恋爱，你不知道两个小时的时间对于我们有多短！”

贺古愣住了，现在连贺焕颜都可以来指责他，确实，他没有谈过恋爱，难道恋爱的人和单身的人的时间长度还不一样吗？他瞪着他的妹妹，烦恼透顶地看着她，不过他是一个好哥哥，一个对他的妹妹绝对有容忍的好哥哥，他皱了皱眉头最终什么都没说。他把贺焕颜塞进车里，转身走进驾驶室的时候，看到巫秋灯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给你添麻烦了。”

他太客气了，巫秋灯也笑了笑：“夏夜没有那么大的阴气，他整天都在我的工作室里，如果是一般的鬼，根本连蜡烛都点不燃，但是他不会，所以焕颜和他在一起还是相对安全的，除非你抗拒一个鬼，你在心里把他看作是危险的，那就没办法了。”

“人和鬼，毕竟不能在一起是不是？”

巫秋灯读过一本异闻录，里面就有鬼与人结合的事情，还生了一个孩子，至于那个孩子究竟是鬼还是人她就不得而知了，她并不想跟贺古争辩，她好脾气地笑笑：“回去吧，路上小心。”

她的身影闪进了门里，贺古看着她穿着淡色衣服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愣了片刻才坐进车里，贺焕颜坐在副驾驶啃指甲，低着头。看她的样子，贺古的心就软了，他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他知道爱情的滋味，别离一定是让人万箭穿心的。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生我气了？明晚给你延长一个小时，好不好？”

“真的？”

贺焕颜开心起来，指甲也不啃了，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只是个孩子，居然都知道谈恋爱了，贺古笑着摇摇头，发动了汽车。“哥！”

贺焕颜突然说：“我喜欢巫大师。”

“嗯？”

怎么突然冒出了这一句？“我喜欢巫大师。”

她又重审：“巫大师是我见过的最宅心仁厚，最温柔，最体贴，最为别人着想的，还有，最美丽的女人。”

她一连用了好几个最字，贺古笑着说：“不要因为别人帮你说话你就乱给别人戴高帽子。”

“当然不是！”

贺焕颜着急地说：“你知道我不是！你也应该知道巫大师有多好！我也知道你喜欢她，只是妈妈不太喜欢就是了。”

“吱！”

贺古猛地急刹车，在路边停下来，他瞪着贺焕颜：“什么妈妈不喜欢，妈知道了什么？”

“呃。”

贺焕颜被贺古的反应吓着了，怯怯地说：“你上次不是爬树去了么，结果摔得那么惨，我们在医院看到巫大师坐在门外偷偷哭来着，你想我妈多聪明啊，她随便猜了猜就猜出了一个大概。”

“她，哭了？”

贺焕颜还说了什么，贺古什么都没听到了，他傻了一样复述着这几句，他仿佛看到巫秋灯缩在医院的一角，披泄着长发，无助地哭泣着，那是一副多么美多么惹人怜爱的一幕，只是他没能看得见。巫秋灯居然哭了，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