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焕颜的额角有颗褐色的痣，这么久了夏夜也没有发现，他用手摸了摸，笑着说：“还没注意你这里有颗痣。”

贺焕颜撅着嘴拉下他的手：“唔，谁说不是呢，难看死了，哪天我一定要去医院点掉它。”

“为什么要点掉？它很可爱，而且，它是你的特征，这样即便我忘掉了你，也会记得你这颗痣。”

“为什么会忘记我？”

贺焕颜娇嗔地捏他的手背：“你是不是认识了别的漂亮女孩？”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胡话，急忙刹住。夏夜刮了下她的鼻子：“再漂亮有你漂亮？再可爱有你可爱？”

“哦！”

贺焕颜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我怎么嫉妒气你的生前了呢？你这张嘴，到底对多少女孩子说过这样的话？”

“从来没有，我从来没有恋爱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夏夜用长长的手臂将贺焕颜圈在自己的怀抱里，他的唇贴在贺焕颜的额头上，弄的她痒痒的。她想笑，却又哭了：“你说谎，你都忘记了你以前的事情，说不定你以前是个花花公子，你的女朋友不知道会有多少？”

“傻瓜。”

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深深地吻她，谁说魂魄没有温度？谁说魂魄没有呼吸？他们的呼吸将巫秋灯狭小的工作室里间搅的热热的，贺焕颜不知道，一种很浓烈的离别的气氛笼罩着他们，只是她浑然不觉罢了。说再见吗？还是别说了吧，就把今天的离别当作一个做普通的一天。“夏夜。”

她躺在他的怀里，用手指触摸着他的嘴唇，他的唇形状好漂亮，既有男人的坚毅又有女人的柔和：“我去求巫大师想想办法，把你留在这里，她很有本事的，说不定能让你在阳光下活动，这样你和正常人就没有什么分别了是不是？”

“又在说傻话，我只是一个魂魄啊，我的躯体已经没有了，怎么能和正常人一样？”

“不！”

她搂住他的脖子：“我不想让你去找自己的骸骨了，管你生前到底是谁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焕颜！”

他无奈地任她在怀里拱来拱去，他没有对她说，也许明天醒来，夏夜这个名字就从她的脑海中被抹去了，这一段所有有关他的事情就会自动消失，能够忘却也许以后会带来痛苦的一段记忆，是一件好事。他什么都没说，紧紧地搂着她，明天，也许他仍是游魂，也许他会在病房中醒来，忘记了贺焕颜，继续自己的生活，最主要的，贺焕颜能做回过去的自己。恋爱使人成长，让夏夜更加懂得爱。贺古在外面敲门了，天都快亮了，他今天多给了他们时间。贺焕颜窝在夏夜的怀里不肯动，小声嘟囔：“我哥哥真讨厌，像是报时鸟一样准时，你知道么？”

她仰起头看夏夜：“像他这样的老古董，永远都找不到女朋友。”

她捂着嘴笑：“别看天天杂志上写很多女人都喜欢他，追求他，那是没和他一起生活过，不晓得他有多古板。”

“好了，焕颜，你看天都亮了，回去吧！”

他拉她起来推她到门口。“不要，再过十分钟！”

她对门外喊：“哥哥，再过十分钟！”

“不行！明天再来！”

贺古粗着声音继续敲门，这个贺焕颜，真是女大不中留，每次来了都不肯走。“贺先生。”

一只手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回头一看是巫秋灯，他不由得声音低了下来：“怎么？”

巫秋灯示意他跟着她来到了室外，站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法国梧桐树下，巫秋灯对他说：“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明天不是还可以来么？”

贺古不解的：“怎么，找到了他的生前？”

巫秋灯点点头：“是的，找到了。”

“哦，那他们快要分别了。”

贺古的语气也低沉了下来：“焕颜会很难过的。”

“夏夜没有死，他还活着，只不过是植物人。”

“是吗？”

贺古睁大眼睛：“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夏夜是他的真名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庭好不好？”

他立刻化身成一个准大舅子，巫秋灯摇摇头：“你不需要有这方面的顾虑，夏夜醒来之后会忘记这段日子所发生的所有事，包括贺焕颜。”

“什么？他忘掉了一切，那焕颜怎么办？”

巫秋灯默默地看着他，在她的眼神中，贺古极力让自己的情绪安稳下来，她向他伸出一只手，然后慢慢张开，手心里放着一小颗红色的药丸。“这是什么？”

他疑惑地问。“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传说用一种叫做九头鸷的鸟的冠做的，吃了它会忘掉某些需要他忘记的事情，比如爱情。”

他惊奇地看着她手心的红色的圆滚滚的小药丸，怎么会有这么稀奇古怪而又神奇的东西：“这叫什么？”

“姑且叫它忘却丹吧，其实它没有名字。”

她把药丸放在贺古的手心里：“回去你可以放在她的牛奶里让她喝下，明天早上起来，除了夏夜，她什么都记得。”

握着那粒小小的药丸，他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忘却总比一个人还有记忆的要好得多。”

巫秋灯笑笑，黄莺走过来插嘴：“这种药丸一共只有三颗，还有两颗留给我们自己，秋灯说以后如果爱上了我们不该爱的人，就吃下去，所有烦恼一了百了。”

巫秋灯瞪她嫌她话多，她很快地走进了工作室，黄莺看着贺古无奈地耸肩：“你看，秋灯除了躲，她还会什么？”

贺古报以她无助地笑容，夜风吹来，冷死了。这一次，夏夜将贺焕颜送到门口，贺焕颜很开心：“舍不得我是不是，今天星期天呢，我回去睡一觉，傍晚我就来！”

夏夜向她微笑：“好好睡一觉。”

“我会的我会的。”

她手舞足蹈，也不顾贺古和巫秋灯与黄莺都在，她垫起脚尖在夏夜的唇上吻了一下：“你也好好休息，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休息，加上想我！”

她捂着嘴笑着，朝夏夜眨眨眼睛：“再见！晚上见！”

“再见？”

夏夜凝视着她，人生真是一个很奇妙的旅程，还有时间也是，就像电影里的四维空间，他现在处于的是哪一个空间？他灵魂出窍的这一段日子，让他认识了一个也许他活着就一辈子也无法认识的女孩，并且爱上了她。他注视着她轻快地拉开车门，然后坐进了副驾驶，又把脑袋从从车窗里伸出来，大声对他说：“我晚上带一本书给你看，特别好看！”

他还是微笑，温热的眼泪从眼睛里流出来，还好是黑夜，贺焕颜看不到他的泪水。“再见了，焕颜，谢谢你让我这两个月不孤独。”

他轻轻地说，车子开动了，贺焕颜看到了夏夜嘴唇的蠕动，她大喊着：“你说什么，听不见啊！”

“我说，再见！”

他挥着手：“再见！”

贺古的车转了个弯，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黄莺和巫秋灯站在他的身后：“回去吧，她走了。”

“遗憾吗？后悔吗？”

黄莺问他：“如果不让她遗忘，她一定会去找你，也许到时你们还会在一起。”

“我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变化，但是我不能冒一点点风险，我不想让焕颜难过，这样很好，这一段旅程，我们都遗忘了。”

事不宜迟，该见的也见过了，该道别的也道别完了，夏夜站在病房外，向巫秋灯和黄莺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大师，谢谢你们，等我醒了你们一定要来找我，还有费用没有给你们。”

“哈哈！”

黄莺大笑：“你醒来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看到两个女道士来问你要钱，会不会乱棍把我打出去啊？”

“不会吧！”

他也笑了：“要不我给你们写个欠条吧！”

巫秋灯摇摇头：“进去吧，夏夜，再见！”

他转过身，往病房里走去，大门渐渐合上，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们没有走，一直一直在门口坐着，护士从她们身边走过，很奇怪地看了她们几眼：“找谁？”

“不找谁。”

“不找谁坐在这里干嘛？”

“难道不能坐？”

小护士柳眉倒竖。正要怒骂她们，突然夏夜的房间里监控器大声叫起来，她瞪瞪她们急忙跑进了病房里了。一时间，医生们都来了，围住了夏夜的病床，黄莺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什么都看不到，又过了一会，连夏老奶奶都喊来了，老人走进了房间，没多久传来一声欣喜地哭喊声：“夏夜，我的夏夜啊！”

她们知道，夏夜醒了，她们从门缝里偷看了一眼，他半躺在床上，虽然仍旧消瘦，仍旧憔悴，但是他醒了，双眼褶褶生辉，他用插着管子的手抚摸着夏老奶奶满是褶皱的脸，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快乐。她们长舒一口气：“好了，夏夜醒过来了。”

她们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功成身退了，只不过这一次又没收到一毛钱。黄莺高兴着呢，嘴还硬：“下次，收不到钱的坚决不做，这样下去我的咖啡机什么时候才能买呀！”

巫秋灯看着她：“你把股票卖了吧，咱们买个小房子，听说我们住的地方要拆迁了，剩余的钱，你就拿来买咖啡机，想买什么样的都行！”

“真的？”

她跳起来：“我看到商场里有一款，跟变形金刚似的，我能不能买？”

巫秋灯还没答话，却看到一个鬼影从夏夜的房间里慢慢踱出来，仔细一看，是那个跳楼自杀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