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听过MH失事的新闻，当时随着飞机失踪的当事人的亲人们，还有一些仍旧在寻找和等待中。他们全都期待着他们的亲人在某个陌生的地方活着，也许是失忆了，也许是生活所迫，总之只是暂时回不来，而不是没了。新闻在普通人的眼里永远是新闻，只有那些亲身经历的人才能真正感觉到痛苦。所以，上了中转后的飞机，遇到剧烈抖动的时候，陈凡内心是十分紧张的。作为现代人，陈凡有限次的坐飞机的经历都在近两年，而且都是那种非常平常的经验，甚至就连延误都运气好的没有遇上一次。也许是陈凡近来过得太过顺利，以致于被老天爷疯狂嫉妒，为了不让陈凡在今后的人生中过度轻狂，为了让陈凡明白人生其实是世事无常的，所以打算给陈凡一个教训。飞机过渡抖动，平日里沉着冷静到在飞机上如履平地，面对气流稀松平常好不紧张的空乘们，如今都回到了座位上绑上了安全带，开始普及死前挣扎常识。“乘客朋友们，现在飞机遇到了气流，正在抖动，请大家不要紧张，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您的上方有……”中文的说完了，又说了英文的。空乘们说的非常流利，没有一丝卡顿，语气轻松的像是饭前解说一样的。但是，飞机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尽管系着安全带，乘客们也像是开了震动模式一样，左右摇晃个不停，而且幅度绝对要比震动来的大得多。系统再牛，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作用。陈凡旁边一个毛茸茸的小手伸过来，用力抓住了陈凡的小手。吓了陈凡一大跳，陈凡赶紧回头看过去，发现那个毛发过度发达的手的主人竟然还是老相识。“你做什么？你！”

陈凡慌乱的把自己的手从那个毛茸茸的手里面拿出来，想要那个纸巾擦一下但是现在明显不合时宜，只好在衣服上蹭了一下。毛茸茸的手的主人还挺嫌弃的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恢复之前那个惊恐的表情看着陈凡。“我说，你那么看着我有什么用？我特么是个建筑公司老板，不是雨神也不是风神，我特么管不了天气怎么样！”

这是陈凡最近说脏字儿最多的一次。但是不在乎了。谁在明知道自己有可能就会这么没了的情况之下，还要计较什么说不说脏字儿的事儿呢？飞机无规则的大幅度晃动，陈凡响起年幼时，邻居在大风天里筛黄豆，筛子被邻居时而甩起一边，时而左右摇晃，时而上下抖动，黄豆在筛子里滚来滚去、起起落落的，就是滚不出筛子里。如果说现在飞机就是那个筛子，那么陈凡感觉自己也和当初筛子里的黄豆一样，随着飞机起落抖动。谁也说不好，会不会某一秒钟飞机就从天上直接扎下去。小时候玩儿纸飞机，总是要在飞机前头哈一口气，传说这样可以让纸飞机飞得更远，陈凡现在就想，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给这架飞机哈一口气。上了飞机就一直睡觉的秦学这会儿猛然惊醒了。“怎么了？怎么晃得这么厉害？”

“……”前后座位里面，但凡是听到秦学这句问话的人，全都恨不得给秦学一巴掌打醒。看到前后座好几双眼睛瞪着他，像是突然被人推倒之后，看着旁边本该目睹一切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旁观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秦学好几次都差点儿被剧烈抖动的飞机从座椅上甩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地勒在腿上的安全带此时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样，给了秦学安全，叫秦学没有最终被从椅子上甩出去。就像是电视剧里面演的，灯光突然开始闪，平日里大家会联想到鬼片，现在却直接想到了飞机失事。陈凡几乎都能看到飞机从天上头朝下的插进大西洋，笔直的动作说不定都溅不起多少水花儿，如果放在奥运会跳水比赛中，说不定因为这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花儿，可以拿到一个全满分。上面掉下来一个个的呼吸器，陈凡想要伸手去拿，但是两个胳膊被两个人狠狠地抱在怀里，他根本就动不了。飞机上开始有人尖叫，陈凡的耳朵几乎都要聋掉，因为那个尖叫的最厉害的人就在他的左右两边。谁能想到当初无论做什么都极其没有存在感，永远都好像一个透明人的秦学，社恐晚期患者，如今竟然在陈凡的面前发出这样大的声音呢。谁能想到当初说许凝注定要成为他的妻子的伊万，上次见面还虚张声势的表现的好像很强势的样子，如今竟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陈凡的胳膊尖叫呢？谁又能想到，陈凡如今只求飞机要失事就快一点儿，毕竟他实在是扛不住左右两边的音波攻击了。音波攻击一浪接着一浪。后来整个飞机里面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尖叫，他们两个人还闭着眼睛在尖叫。坐在中间的陈凡已经生无可恋。“尊敬的旅客们，飞机已经飞行稳定，需要使用卫生间的旅客朋友……”空乘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丝毫没有刚刚经历过令人恐惧的事故的样子。秦学和伊万终于发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尖叫声了，停下尖叫的同时睁开眼睛，发现所有的乘客都在给他们俩行注目礼。平日里就社恐的秦学，如今直接趴在小桌子上开始睡觉。就像是一遇到危险就把头埋进雪里面的鸵鸟。可爱是挺可爱的，就是感觉有点儿塞。心塞！大概飞机上的人都以为这是陈凡带来的小孩子吧，一个个的都看着陈凡，一脸责怪的样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孩子从座椅上伸出头来，扭着脖子看着后面，对着陈凡一脸的嫌弃。“实在是对不起，小孩子没见过世面，不好意思！”

道歉的同时，陈凡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再也不坐经济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