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要安分守己，结果还是被抓了个现行。她要是冲自己发火都好，他就怕她对自己感到失望，光是想想这种可能，他都觉得受不了。“……我，我没……”想骗她说自己没惹事，可对着她清亮的眼睛，谎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对她撒谎，他这辈子可能都做不到。“你什么你，省点力气，你看看你这满头的汗，这是跑了多久了啊？”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的汗都快淌成了河，看着就跟洗了脸没擦干一样。没有预想中的责骂，更没有失望到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说，反而还……很心疼，他顿觉腿不疼了，腰不酸了，整个人都充满了干劲，感觉还可以再跑五十圈！“……不久。”

也就跑了一上午，“……刚二十来圈。”

虽然是很享受看到她为自己感到心疼的样子，但比起自己心里舒服，他还是更希望她心里能舒服一些，所以即便明明跑得肺都快炸了，他还是要强装无所谓。殷时晴一听到这圈数就不行了：“谁罚的啊？有没有一点谱！”

一把拽住何庭川的手腕，“别跑了！你傻啊，让你跑你就跑，该听话的时候不听，不该听话的时候瞎装乖！”

何庭川余光已经瞄到李教练在往这边走，怕连累到殷时晴，狠了狠心，还是轻轻挣开了她的手，一边继续往前跑一边柔声安抚道：“对我来说这点圈数不算什么，你忘了我从小就被我爹罚跑圈吗，早练出来了。你快去吃饭，我听说这里的食堂厮杀特别惨烈，本来还想着提前翘课给你把饭打了，结果摊上这么个事……要是你爱吃的都被别人打光了怎么办……”说着说着，他皱起了眉，被罚跑了这么久第一次生出懊悔的心。早知道就等下午训练的时候再办那胖子了。也不行，那搞不好就有错过了晚饭的点……殷时晴就看着一个已经跑得脸色卡白的人在那边跑边担心自己午饭吃不好，心头一阵绵绵密密的刺痛。她再次伸出手，只是这一次，她拉住的不再是他的手腕，而是他的手。握得那样紧，像是他下一秒就会从她眼前消失。“别跑了，何庭川。”

她看着他，“我让你别跑了，你听到了吗？”

何庭川表示，他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失聪了……她牵他的手了……牵手了……虽然小时候“手牵手好朋友”了很多次，但这才是真正的牵手！初牵，他的初牵！这么具有历史意义的时刻，为什么自己要满手臭汗，这下全蹭到她手心里了，她那么干净清爽，还总是香喷喷的……好歹也是个拥有一众迷妹的大帅哥，一下子就陷入了自我嫌弃，还嫌弃得不得了。在喜欢的人面前，王子也会觉得自己是青蛙。就是这走神的功夫，李教练已经走了过来。瞄到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李教练本已涌到嘴边的训斥又都咽了回去。学生早恋这种事，向来归班主任来操心，自家孩子自己管，再不济教导主任会来凑个热闹，他一个搞运动的教练，撞上这种事，不说两句吧，有失老师的身份，会显得不尽责，可是说吧，要怎么说才好呢？他完全没有经验啊。何况这女孩一看就是那种好学生，长得又水灵，腿还瘸着……万一他没拿捏好分寸，话说重了，把人说哭了，也不太好……正犯着愁，被愁的对象反倒先开口了：“是你罚的他吗？”

冷不防地被问到，李教练下意识地点头道：“对，是我。”

话音落下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站这老老实实地回答一个学生的问题！该发问的人是自己才对吧！“你凭什么罚他？”

殷时晴气势凌人，“是老师就可以这样体罚学生？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身体承不承受得住？你罚了他多少圈？你跑着试试，你要是能跑下来，那是应该的，你要是跑不下来，我们校长办公室见。”

“体罚”这个词是大忌，哪个当老师的也不愿意跟这个词挂上钩，但就这样被一个学生教训，李教练的面子当然挂不住，转向一直没作声的何庭川，冷声道：“这是你女……同学？你没跟她好好说说，自己是做了什么才会挨罚？”

何庭川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殷时晴就用更冷的语气道：“他如果犯了大错，有法律来治他。如果犯的不是大错，你可以批评他、教育他，一定程度上惩罚他，让他长记性，但绝对不是像这样。你看到他现在的状况了吗？要是再跑下去，脱水都是小的，休克了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李教练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也想不出该怎么反驳。殷时晴直接拉过何庭川：“走，补充点水分。”

也不管李教练还在那杵着，沉着脸朝苏雁清等着的地方走过去。“……我这样跟他说话，你以后在篮球队……我太气了，没想那么多。”

走出跑道后，冷静下来些的殷时晴松开手，有点别扭地道歉道。何庭川只觉手心一空，紧跟着心里也是一空，但瞬息间又被殷时晴说的话涨得满满的。“篮球队算什么，想打篮球哪里没场子，谁会在乎那个，你这么为着我说话，我……我都高兴坏了。”

殷时晴却还惦记着他的那句话：“你不是说想考清华北大吗，要是篮球队待不下去，没了体育特长生的身份，怎么进得去？”

何庭川灿声一笑：“本来也就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理想，考不进清华北大，考到旁边的大学也一样。”

能待在离她近的地方，才是他最一本正经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