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放下了自己的涵养，不等凌芯说完，直接转身走进了食堂。等乔夕文不疾不徐地吃完午饭，午休已经都快结束了。走回教学楼，正要进教室，就迎面遇上走出来的殷时晴。两个人对上彼此的目光，都微微怔忪了一瞬。先反应过来的是殷时晴，当即冷下脸色，视乔夕文如空气，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却被叫住：“殷时晴。”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个人的口里说出来，殷时晴感觉到的只有愤怒，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但脚步还是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这该死的惯性反应。乔夕文仍旧站在原地，和她隔着两步远的距离，轻声道：“我说她是弱者，不是指我认为她是，而是在旁观者的眼里，她是弱势的那一方。”

殷时晴嘲讽道：“嗯，我是一个强势的瘸子。”

乔夕文依然心平气和地继续解释道：“但你的身边有何庭川，还有另外两个人，‘人多势众’。她故意撞了你，原本是她的错，可如果你们那时候继续下去，错的就成了你们。何况以何庭川的行事风格，事情很可能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真到了那一步，你怎么办？”

又来了，永远审时度势，永远权衡利弊，永远冷静理智的乔夕文。她承认，乔夕文的这番分析很在理，也让她知道，他并不是智商掉线看不出凌芯的装可怜，反而还是在为自己考虑，阻止事态变得严重，直至不可控。但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感谢他的好意。从前就是这样，每次她的小情绪上来了，他都是这么客观地跟她讲道理，总让她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就好像她正在与全世界为敌，而他云淡风轻地站在她的对面，对她说：“你考虑清楚后果了吗？”

她不禁都怀疑，像他这样的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有多少是出于本心的冲动，又有多少是权衡判断后的决定？是不是他也是在这样冷静地分析以后，作出了放弃她，和凌芯在一起的选择？他的依据是什么？他决定放弃自己的时候，有没有心痛过？有没有舍不得？有没有放不下？她悲哀地发现，哪怕是一丁点，她对他也没有信心。对他，她的确任性了些，也自私了些，可他就那样一声不吭地判了她的死刑，她在他的心里，这段感情在他的心里，又能有多少分量呢？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偏偏她那时候看不清，还特地为了他翘掉毕业典礼，连夜收拾行李飞回国，说是要找他问个清楚，可何尝又不是没出息地想要挽回呢？如果她能明白得早一点，何庭川就不会在那一天来机场接她，也不会因为她突然的流泪慌了神，更不会为了救她失去了生命……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可不是让她站在这里听这个人说何庭川的不是。她转回身，心中怒意汹涌，眉眼间却是一派平和：“何庭川怎么了？他是不像你这么聪明，走一步能往前看三步，他是很冲动，但他不是没脑子，更不是一个真地会对女生动手的人。”

听到殷时晴如此维护何庭川，乔夕文眼底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不耐，沉默了一下才淡淡道：“也许你看到的何庭川，和其他人看到的不太一样。”

殷时晴唇角轻扬：“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只要有我在，他就乖得不像话，而我，会一直在他身边，所以就不劳你费心了。”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个人之间表面看似平静的对视。乔夕文的眼神暗了暗，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背转身走进了教室。陆陆续续有人从不同的教室里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或是直奔洗手间，或是站在走廊里晒晒太阳伸伸懒腰。其中，两手个拎两杯奶茶的何庭川，显得十分惹眼，不少人朝他看过去，尤其是女生，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身影。何庭川步伐稳健，目不斜视，直直地走向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发呆的殷时晴。“想什么呢？”

他在她身侧站定，低下头凑近了些出声问道。脑袋正处于放空状态的殷时晴被耳畔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猛地抬头，结果额头重重地撞上了何庭川的下巴。两个人同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何庭川很快空出一只手，抚上殷时晴被磕到的地方，嘴里一叠声地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疼坏了吧？晕不晕？”

殷时晴一巴掌呼下他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么敦实的身躯，走路都没声的吗？鬼鬼祟祟的，你想干嘛啊？吓死我？”

何庭川：“……”他只是长得高了一点，肌肉略微发达了一点，但线条还是很流畅很优美的……怎么就成了“敦实”了……“来，在我脑门上往死里弹，弹到你消气，好不好？”

殷时晴无语地瞪着他，然后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拇指轻轻地刮蹭了一下，蹙眉道：“都红了，幸亏你这下巴是原装的，不然肯定能歪掉……疼不疼啊？”

何庭川懵了，讷讷道：“……不疼。”

是麻！下巴麻！浑身麻！心更麻！比触电还麻！殷时晴看着何庭川越来越僵硬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有点……不太妥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块被自己撞得泛红的地方后，下意识地就想摸一摸，好像这么做了就能把那红消下去，他就不疼了。虽然她和他跟亲兄妹似的一起长大，但始终男女有别，又是在这种情窦初开的年纪，还是得注意一点。她尴尬地收回手，目光有些飘忽，刚好瞄到他手上的奶茶，看清数量后，惊道：“你买这么多奶茶干嘛？”

何庭川还没完全回过神，愣愣地答：“你都尝尝，看最喜欢哪一家的。”

她心中震撼又感动，嘴上却吐槽道：“你还能分得清哪杯是哪家的吗？”

何庭川一脸认真：“吸管的颜色不一样。”

“……有记这些的功夫，就不能好好多背几个单词，把心思用到正经事上。”

她嘴角噙笑地“教训”。让你笑，就是我唯一的正经事。他看着她，无声道。